29|第029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龙王殿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

新谷粒 www.xinguli.net,最快更新六零年代好生活最新章节!

    求书,找书,请发站内短信给管理员,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第029章

    看着那巨幅的光荣榜, 宋菊花惊呆了。

    恍恍惚惚的回了家,她男人程胜利也听说了,还问她咋回事儿。然而, 她啥都不知道。

    “要不, 我明天陪你回一趟娘家?”程胜利提议道, “正好问问大舅哥,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其实,宋菊花没回娘家, 主要也是过年这段时间太忙了,加上她平时跟娘家联系也多, 最起码她亲妈每个月都会来县城取钱顺带看她, 不像那些远嫁的姑娘那么想家。可听程胜利这么一说,她还是心动了。

    想了想, 宋菊花就说:“也行, 正好我把麦乳精给我妈拿去。”说来她也好奇得很,亲妈能耐她当然知道, 可她大哥呢?要知道,从小她就是听着亲妈骂着三个哥哥长大的, 咋大哥就突然改了性子?

    这个疑问就得明个儿回娘家再问了。

    第二天, 宋菊花坐在程胜利车子后头一道儿回了娘家,她没带上俩儿子,主要还是不方便,总不能一家四口大冬天的走着去队上吧?一辆自行车可带不了这么多人。

    大清早就出发了,他们到队上的时候, 也还早着呢。因为还在正月里,队上处处都透着喜庆,哪儿都能看到半大孩子们四处奔来跑去的。

    外嫁的闺女回来了,自然会受到娘家人的欢迎,可宋菊花万万没有想到,头一个冲出来迎接她的竟然是三嫂袁弟来。

    “菊花来了?”袁弟来一看到宋菊花过来,就飞奔了出来,两眼放光的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大罐子,搓着双手满脸感激的说,“瞧你,来就来了,咋还买东西了?这多不好意思呢,难为你还惦记着涛子。”

    宋菊花愣了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涛子是谁?”

    “噗哈哈哈哈……”同样听着动静可晚了一步的张秀禾直接捂着肚子笑开了,一旁的王萍抿着嘴憋笑憋得相当辛苦。

    再看袁弟来,一脸的不敢置信;“这麦乳精不是给我们涛子的?”

    “这是给喜宝的。妈说喜宝爱喝,我费了大力气才弄来的。”宋菊花心道,我连涛子是谁都不知道,干嘛要给他买麦乳精?又问,“涛子是三嫂你……”

    “是我去年冬天刚生的儿子。”袁弟来顿了顿,一脸期待的看着宋菊花,想叫她主动提出把麦乳精给涛子。

    然而,袁弟来注定要失望了,宋菊花只是一脸惊讶的道:“咋没听妈提过啊!”

    就在这时,赵红英抱着喜宝从外头走了进来,刚好听到最后的对话:“有啥好提的?不就是添了个傻子,家里傻子还少了?”目光落在了宋菊花手里的大罐子上,她立马笑开了,“先前不是说这玩意儿难弄吗?给我,我去锁起来。”

    顺手把喜宝塞给了在一旁快笑死了的张秀禾,赵红英还纳闷的瞅了她一眼,不过也没说啥,就抱着大罐子回屋去了。她屋里有一口大箱子,上头还挂了把将军锁,都是喜宝出生以后置办的,里头藏得全是好东西。

    藏好东西再度出来,赵红英就看到袁弟来捂着脸哭着跑回屋去了,顿时忍不住冒火:“又咋了?大过年的哭啥哭?”

    宋菊花赶紧过来安抚亲妈,她还能说啥?是说自己无意中气到了三嫂,还是说大嫂二嫂联合起来笑话三嫂?得了吧,好不容易回趟娘家,还是消停点找个安全的话题吧。

    “妈,我先县里都听说大哥的光荣事迹,还有什么领导人夸他了,给他表彰了。对了,大哥人呢?给我们说说呗!”

    听说妹子妹夫来了,特地立刻赶回家的宋卫国差点儿没直接摔死在院门口。

    “大过年的!菊花哟,咱们说点儿高兴的行不行?提那玩意儿干啥?”宋卫国黑脸都变白了,他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事儿了,每回一提起就头疼胃疼心口疼的。

    宋卫国也是真不容易,打死他都不会想到,就这么吹了一次牛,后续的影响竟然会那么大。

    别说宋卫国了,就连赵红英都没想到后续发展。跟这年头其他人不同,其实她真没啥思想觉悟。先前打野猪那是没法子,不无私奉献一把,难道她还能一个人把野猪扛回来?那还是头一次,第二次就更没辙儿了,多少人瞧见了,她不大方也得大方。至于捞鱼,她一个人又能捞多少?那条河就挨着第八生产队呢,哪怕已经是傍晚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过来。

    说白了,她是被迫才大方的,可红薯不同,没收获的时候就埋在地里,等收获了只要藏家里,谁知道啊!也就宋卫国那蠢货,人蠢话还多,愣是把事儿给嚷嚷出去了,可把她给气坏了。

    万幸的是,就算红薯这事儿闹出去了,也没人会联想到喜宝身上。再一个,她猜的没错,老天爷不会坑她的,这不最终还是落了个好。就说以前吧,提到第七生产队,人家头一个想到的是大队长赵建设他们家,也就是赵红英她娘家。可现在,别说第七大队了,只要一说红旗公社,大家伙儿立刻会想起宋卫国。

    话是这么说的,赵红英还是看宋卫国哪哪儿都不顺眼,这会儿听宋菊花说起这事儿,她只撇了撇嘴:“你大哥能有啥用?就会吹牛皮,都快赶上赵建设那二傻子了!”

    宋卫国嘴角抽了抽,明智的选择保持沉默了。

    最终,宋菊花也没能如愿的听到她大哥的光荣事迹,反而再一次证明了亲妈在家中的地位。没瞧见么?就算宋卫国成了全国劳动标兵,那他在赵红英跟前也是儿子,完全没地位可言。

    宋菊花回的这趟娘家,最高兴的人还是喜宝。去年那两罐子麦乳精早就喝完了,不过她还记得那甜滋滋的味道,回头赵红英给她冲了一碗,也不用再拿勺子喂了,她自个儿就能咕噜噜的喝下去,还盛情邀请张秀禾喝。

    “妈!喝!”

    张秀禾笑着婉拒了:“喜宝自个儿喝,还有啊,我是大妈。”

    喜宝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妈。”

    张秀禾:…………

    跟孩子讲道理真累啊,张秀禾很快就放弃了,爱叫啥就叫啥吧,再说这事儿该着急的也是袁弟来,人家亲妈都不在乎,她在乎啥呢,多个漂亮闺女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

    对张秀禾来说,甭管是过去的一年,还是刚起了头的今年,都是好事连连。

    年前,宋卫国就当了劳动标兵,连带她在队上地位都高了不少,没少得羡慕的眼光。年后,宋卫国更是被赵建设调去当了干部,虽然只是负责督工的小干部,可这活儿体面不累人,工分比一般社员还多了些。

    正因为宋卫国每天都能多赚几个工分,赵红英就叫她继续在猪场干活,惹得王萍羡慕不已。袁弟来因为要带孩子的缘故,赵红英也给她安排了个轻省活儿,可看她那样子并不是十分高兴。

    能高兴就怪了,袁弟来还没出正月,就断了奶。她偷偷来找过张秀禾,问她还有奶不。答案当然是没有,他们这儿一般也就喂孩子几个月,张秀禾生完孩子都一年半了,事实上两个孩子出牙后,就逐渐断了奶。再说了,就算还有奶,张秀禾也不想喂啊!

    袁弟来没了奶,找了赵红英又没结果,哭了一顿后就老老实实的用米汤喂臭蛋了。只是看着心肝宝贝的儿子只能顿顿吃米汤,而喜宝却可以隔三差五的喝一碗麦乳精冲的甜水,她就满肚子的憋屈。

    好在,她胆小,不敢闹腾。

    除了断奶这事儿外,袁弟来还有另一个烦恼事儿,那就是臭蛋的衣服。她拒绝接受喜宝的旧衣服,回头就去跟张秀禾要毛头的旧衣服,惊得张秀禾眼珠子差点儿都快掉出来了。然而,最终也没成功,因为毛头的旧衣服,他自个儿也要穿啊!

    “我说三弟妹,我特地给毛头做成套子衣服,不就是想叫他多穿两年吗?”张秀禾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袁弟来,如果不是想节约一点,她干啥要给毛头做麻布袋子?她又不傻!

    就她给毛头做的那几身麻布袋子,用到五岁都没问题。就算到时候穿不上了,只要拆开接缝处,拼拼接接的不就又能穿了?她娘家就是这么干的,省事儿又省心。

    袁弟来拒绝了喜宝的旧衣服,又没讨到毛头的。不得已,她只能去找了王萍。

    王萍倒是愿意给,可她给的是春芳的旧衣服:“你说大伟的?哎哟,当初大伟穿的都是强子的,后来毛头出生了,我又都给大嫂了。”她一脸的不解,“芳芳这两件衣服都不错啊,新的呢,丽丽的旧衣服叫梅子穿了,我就给她新做了两身呢。”

    这年头的衣服本来就是大的穿完小的穿,一家子之间借来借去也是常事。像宋家还是好的,队上还有几个孩子就一身好衣服的,谁出门就谁穿。

    袁弟来满怀希望的来,又失望的离开,她不想要女孩儿的衣服,她生的是个儿子啊!!

    等回了屋,她就抱着儿子哭:“涛子心肝儿,都怪妈没用,妈没本事给你裁新衣服,妈……”

    没新衣服这日子也得过啊,委屈是委屈,可委屈的日子还长着呢!!

    虽然臭蛋是她的第二个孩子,却是她头一回亲自带孩子。也是她运气好,臭蛋不是那种特别特别闹腾的孩子,虽然在肚子里不老实,可出生后还算是比较乖巧的,而且那会儿已经是农闲了,又赶上过年,叫她能放下一切全心全意的带孩子。可等开春后,就算她的活儿不忙,那也不得闲啊!

    老宋家是由老宋头带着仨儿子干重体力活儿赚高工分,赵红英和王萍干普通的活儿,张秀禾去了猪场,不过她闲暇时间要带毛头,喜宝是赵红英带着的,至于家里的活儿则是由王萍在干。自然而然的,袁弟来这头就没人帮衬了。

    帮衬啥啊,谁不忙啊!

    臭蛋就算没毛头那么闹腾,可他太小了,才几个月大,屎尿不知,一天下来换个三五次尿布是很寻常的。还有,因为断了奶,他每天要喝七八次米汤,都是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就算不累人那也极为考验耐心。

    袁弟来累啊,连晚上也歇不好,小孩子嘛,夜里哭闹很正常,先前是因为不用上工,晚上睡不好白天可以补眠,现在白天晚上的连轴转,她很快就撑不住了。

    无奈之下,她再度去找了赵红英:“妈,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赵红英还能不知道她在想啥?当即就怼道:“你想说啥就说啥,反正我啥都不会答应的。”

    还没开口就被堵了回来,袁弟来就不明白了,她这回生的是儿子啊,咋就……忍了又忍,她忍不住想给婆婆洗脑:“妈,有些话我老早就想跟你说了,这喜宝是个丫头片子,我……”

    “喜宝乖,咱们做鸡蛋羹吃好不好?”赵红英抱着喜宝就去了灶间,完全不想听袁弟来那蠢货说啥。

    被无情撇下的袁弟来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宋卫民回来了,她才抹着泪花告状:“卫民,妈咋这样呢?涛子是她亲孙子,她就没想着搭把手?”

    “家里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前头的强子、大伟,还有跟前的毛头,闹成这样也没见妈搭把手啊,都是大嫂一个人弄的。”宋卫民想不通,乡下地头的娃儿谁不是先喝奶,断奶了就喝米汤的?那米汤也不是清米汤,都是用小米熬大半天,熬得稀烂米油都出来的那种,别家想顿顿喝米汤还没有呢!

    “可家里有麦乳精啊!”

    宋卫民见她激动得很,只能继续劝着:“那麦乳精不是菊花拿来的吗?她说了给喜宝的,你有脸去要啊?算了吧,米汤也是好东西,别家想喝都喝不上呢。”

    他不劝还好,越劝袁弟来越绝望。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丫头片子都是赔钱货吗?不是带把的都是心肝宝儿命根子吗?她都生了儿子了,好吃的没捞着不说,这儿子养的还不如一个赔钱货金贵,咋、咋能这么干呢?

    袁弟来很想给婆婆讲道理,可无奈赵红英连话都懒得跟她说,真要讲也没关系,你说呗,反正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回头该咋样还是咋样,直把袁弟来气得浑身无力。

    譬如,她说丫头片子不用喝麦乳精,赵红英白了她一眼,回头就冲一碗叫喜宝和毛头分着喝。明面上没啥说,心里却暗道,臭蛋才多大?喜宝也是三五天才喝一次的,早先吃的是奶,之后不也吃的米汤和面糊糊吗?没的天天拿麦乳精当主食往下灌的。

    又譬如,她说赔钱货没资格吃鸡蛋,赵红英就如她所愿,亲自下厨给喜宝炖鸡蛋羹吃。一样每次都有毛头的份,可就是没人想起臭蛋,可她咋不想想,臭蛋才那么点儿大,能吃鸡蛋吗?

    再譬如,她一再的表示,臭蛋没有新衣服穿,而喜宝已经有好几件了,回头赵红英就能请假往县城里跑,为的就是买布给喜宝做衣服。

    袁弟来好绝望啊,她已经感觉不到委屈了,就是那种铺天盖地袭来的绝望。到这会儿,她要是还不明白赵红英在针对她,那就是真的傻了。问题是,她就是想不通,赵红英为啥非要针对她呢?

    为啥呢?!

    赵红英:…………呵呵,当然是因为你嫌弃喜宝啊!

    到了最后,袁弟来终于放弃了给赵红英洗脑,转而去找了两个嫂子。可惜的是,张秀禾只想看她的笑话,相对和气些的王萍一开始还会敷衍几句,时间久了也跟着烦了。试问,哪个受得了天天听车轱辘一样的话?有这工夫,多干些活儿不好吗?

    就在袁弟来觉得日子已经绝望到极点的时候,老天爷用事实告诉她,生活没有最绝望,还能更绝望。

    袁母受伤了。

    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就是老毛病犯了,腰伤,严重的时候能疼到下不来床。

    这也不奇怪,老袁家真正下地干活的就他们老俩口,两个儿子是不干活的,儿媳妇儿们则负责生孩子、带孩子、做家务。这不,去年冬日里,大儿媳妇儿又怀孕了,等今年一开春,小儿媳妇儿也跟着怀孕了,全家的生计都落在了他们老俩口身上。为了能赚到更多的工分,他们只能选择干最重的体力活儿。

    干的多了,可不老毛病犯了吗?

    这事儿老宋家一开始并不知道,自打去年两家闹掰了之后,就再没了来往。当然,袁弟来私底下要干啥也没人拦得住,不过因为老袁家嫌弃她,她又忙着带孩子,久而久之,也渐渐断了联系。

    可这只是表象。

    事实上,袁弟来一直有偷偷关注着娘家,她坚定的认为,自己跟那些白眼狼赔钱货不一样,她很想孝顺父母,就是本身能耐不够。得知亲妈腰病犯了,她就开始犯愁,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就光想辙儿了。

    彼时,已经是七月里,临近秋收,正是活儿最多最繁重的时候。反过来说,秋收这半个月的工分,抵得上之前好几个月的。所以,劝亲妈不出工是不可能的,偏重体力活儿不存在出工不出力的情况。袁弟来愁得头发都掉了,终于叫她想出了个不是法子的法子来。

    秋收前一日,赵建设特地过来告诉赵红英,农业基地传来了好消息,那批用大红薯做粮种的红薯成熟了,虽然没有去年那么夸张,可瞧着比一般的却是大了好几圈,差不多每个都在三斤左右。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可喜的进步。

    “……姑啊,回头说不准还得叫卫国讲讲经验。”赵建设高兴得很,“听说,这回收获了不少,等再培育个两三年,保不准还能向全国各地推广呢。”

    赵红英心里呵呵着,推广啥,把喜宝往地头上一撂,比啥研究人员都能耐。嘴上却说:“那敢情好,一切为了人民群众嘛!”

    “对对,姑你说的太好了。”赵建设突然想起一事,“对了,那个卫民媳妇儿咋就非要跟她娘家妈换活儿了?秋收了呢,多累人呢!”

    “你说啥?!”赵红英脸子一拉,唬得赵建设赶紧往院门瞅了一眼,先把逃亡路线给确定了,再以最简洁的语言说了事情,然后转身就跑,叫都叫不回来。

    赵红英也懒得叫他了,横竖都已经知道发生了啥。

    前段时间袁母腰疼得厉害,哪怕勉强下地那也没法干重体力活儿,不是不想干,是真的干不动了。本来要是遇到这种事情,跟队上干部说一声,调个工种也不难,因为每个工种的工分都是不同的,你干的多工分就多,到时候分的粮食也多。事实上,通常重活儿反而抢手。

    袁弟来想了几宿才想了个法子,就是她干重活拿低工分,袁母干轻省活儿拿高工分。

    本来这事儿是偷着来的,只要这两人不说,应该不会传开来。可谁让大队长赵建设是赵红英的亲侄子呢?他一个嘴快就给说了出来,结果他是成功的逃跑了,却把袁弟来给坑了。

    赵红英气了一通,之后就撒手不管了。

    ——你上赶着要作践自个儿,她凭啥拦着?

    非但没拦着,赵红英回头就重新安排了活儿。这不是眼瞅着要秋收了,王萍本身就要干不少活儿,哪儿能叫她把家务全揽去了?她没跟人商量,直接吩咐开始轮班,仨儿媳妇儿一个样儿,每人轮一天,谁都不能例外。

    张秀禾是无所谓,平时她也没闲着啊,王萍更是高兴不已,唯独袁弟来叫苦不迭。

    老天爷仿佛是故意针对她,等秋收动员会之后,天气一下子热疯了。秋收本来就忙,她干的还是最重的活儿,偏她本来身子骨也不好,能撑下去真的全靠意志力。

    结果,就出了意外。

    那真是个意外,白日里干活太累人了,到了晚上,宋卫民和袁弟来睡得都死沉死沉的,那可真是雷打不动的。万万没想到,白日里热得跟个火炉一样,半夜里却起了风。白天被亲妈背着下地的臭蛋,先是被晒了一天,夜里又对着窗口吹了半宿的风,跟着就起了烧。

    臭蛋是去年十一月生的,到现在也才半岁多点,小小的人儿,因为不舒服哼哼唧唧的小声哭着,可他爹妈睡得太沉了,愣是没能吵醒。

    直到天都亮了,外头吵吵嚷嚷的叫着要上工了,宋卫民才伸着懒腰起床了,顺手推了推袁弟来:“起了。”

    袁弟来就觉得浑身上下跟散架了一样,特别是腰那头,真的就好像断掉似的,疼得她倒抽冷气。她边套衣服边拿手握拳捶着腰,磨叽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床,等穿好鞋后,这才伸手去抱臭蛋,这一抱,可不得了了。

    “咋、咋这么烫啊!”袁弟来脸色一白,又伸手摸了摸,“卫民!卫民你快来!快来啊!!”

    宋卫民都走到外头了,听了这话又返身回来:“又咋了?”

    “臭蛋发烧了!”袁弟来把臭蛋搂在怀里,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吓得浑身直打颤,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咋?”宋卫民大步向前,低头一看就叫不妙,臭蛋跟他亲姐喜宝一样,皮肤白得就跟嫩豆腐似的。可这会儿,臭蛋的脸上绯红一片,伸手一摸,烫地几乎叫人想将手立刻缩回来。

    当下,宋卫民忙抱过臭蛋,几步跑到外头,大喊:“妈!臭蛋发烧了,烧得很厉害!”

    赵红英正在给喜宝喂鸡蛋羹呢,听到第一声“妈”时,她就忍不住要骂娘,结果就听到了后头那话。吩咐张秀禾看着喜宝,她赶紧出去看情况。

    “烧了?”赵红英伸手一摸,立马开骂,“你是猪啊!这都快烫熟了,还愣着?赶紧去跟建设借自行车,把臭蛋送卫生所去啊!快去你个蠢货!我回屋拿钱!”

    “诶诶,我、我这就去。”宋卫民完全慌了手脚,抱着臭蛋就冲出了院门。

    袁弟来也哭着从屋里跑出来了:“等等!我也去!”

    “等你个大头鬼!”看到宋卫民真的停下脚步等她了,赵红英恨不得飞起一脚直接把人踹到天边,“赶紧跑啊,等下我们直接去卫生所。”

    这会儿也顾不得骂袁弟来了,赵红英回屋拿了钱,吩咐张秀禾照顾孩子,又叫王萍给她请个假,这就往外头跑去。袁弟来见状赶紧跟了上去,边跑边哭。

    臭蛋还小,宋卫民借了自行车直接就把他塞前头车筐里了,把脚蹬子蹬得飞快,没过多久就到了卫生所。

    跟他比起来,用两条腿跑的赵红英和袁弟来就慢多了,等她们赶到时,臭蛋已经打完了针。

    “……孩子这起码得烧了小半宿了,我这也是为孩子考虑,最好是能送到县里的人民医院去,那边条件好。”

    赵红英一进卫生所,就听到医生正在劝他往县城里送,而宋卫民就跟个傻子一样,木愣愣的站在跟前,一声不吭。她再度气得跳脚:“我咋就生了你个蠢货呢?医生跟你说话,你就不知道听一下?送啊,送县里去啊!”

    宋卫民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开口:“起烧咋就要送县城呢?臭蛋他、他好着呢!”

    “你!”赵红英气得无话可说,抬手狠狠的往他背上掼了一巴掌,“我叫你送你就送!人蠢就闭嘴!”

    最终,臭蛋还是被送到了县城里。人民医院到底跟小卫生所不一样,挂上吊瓶守了两个小时,臭蛋就渐渐退了烧,脸不红了,人也醒了,就是小脸蜡黄蜡黄的,嘴唇都脱皮了,整个人都虚脱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同样哭不出来的还有袁弟来,从早上发现臭蛋起烧后,她就一直不曾停止过哭。连着哭了几个小时,她这会儿不仅哭不出眼泪来,还整个人都哭软了,瘫坐在地上,除了哆嗦啥都不会了。

    她真的怕了,臭蛋是她的命根子,要是真出事了,她也没法活了。

    可惜,臭蛋这副可怜样儿遭人疼惜,她这个鬼样子谁都懒得看一眼。赵红英就不说了,她早半年前眼里就没这个蠢货了,而现在,连宋卫民都懒得瞅她,来来回回的忙活着,就是不看她一眼。

    看到臭蛋终于醒了,赵红英给了宋卫民一块钱:“我没粮票,你去外头瞅瞅能不能买些啥吃的来,不成就去找菊花,叫她想法子弄点儿面糊糊来。”

    宋卫民一叠声的答应着,捏着钱转身跑出去了。

    幸好,医院这头因为时不时的有农村的病患,倒是设立了不要粮票的病号饭,品种很少,一个是稀粥,一个是面条,全是煮得稀烂没滋没味的那种,价格还不便宜,要一毛钱一碗。

    再心疼钱也不能亏了孩子,宋卫民咬咬牙买了一碗。

    而那头,赵红英已经瞪着眼叫袁弟来滚蛋了:“你还待这儿干啥?滚回袁家去!回头我就叫卫民跟你离婚!赶紧滚!”

    袁弟来光哭不吭声,说啥都不动弹。

    宋卫民端着稀粥进了门诊厅,看都没看袁弟来一眼,只蹲下身子喂臭蛋喝粥。他太小了,平时多半是喝米汤的,好在医院的粥熬得又稀又烂,他倒也能吃下去,就是胃口不好,吃了没几口就蔫蔫儿的闭上眼睛睡过去了,那模样别提有多可怜了。

    “妈,臭蛋啥时候能好?”宋卫民忧心忡忡的看着儿子,心里揪着疼。

    “去问医生。”赵红英懒得跟着蠢货说话,给臭蛋调整了一下睡姿,好让他躺得更舒服些。

    宋卫民起身去问了医生,被告知最好能留院观察,毕竟孩子太小了,才半岁的小人儿,外面日头又毒,来来回回的只会让病情恶化。至于还要不要挂吊瓶,得回头再看情况,所以才更应该住院。

    把医生的原话告诉赵红英,宋卫民缩着肩膀等候发落:“妈,你说咋办?”

    赵红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住院。”又指了指袁弟来,“立刻滚回去,别在这添乱!”

    袁弟来还不想动,宋卫民拽了她一把:“听妈的,先回去。”

    没办法,袁弟来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先离了医院。

    万幸的是,臭蛋身子骨还算结实,送来的也不算太晚,住了几天医院后,渐渐好了起来。完全康复当然不可能,医生开了药,也叮嘱了有反复再送医。

    办完出院手续后,他们总算是回了家。

    宋卫民想的是,这事儿总算是结束了,以后一定要仔细点儿,别再来一次了。

    可赵红英显然不这么想:“离婚吧。”

    袁弟来正想接过臭蛋,乍一听这话,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宋卫民也吓懵了:“妈!妈你说啥啊?臭蛋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妈啊!”

    “不想让臭蛋没妈还不容易?再娶一个。”

    眼看这是懂真格了,宋卫民赶紧拉着袁弟来给他妈跪下了:“妈,弟来她知道错了,她……我和她以后都会好好照顾臭蛋的,你放心。”

    “我放心?那她的心呢?人是嫁过来了,心还落在娘家呢!赶紧滚!”

    宋卫民急得都磕头了:“妈,求你了,我不想离婚。爸,爸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不离婚,除了这事儿你们说啥我都答应!”

    老宋头瞅着旱烟没有作声,半晌才说:“红英,要不再给一次机会?”离婚到底不好听,再说他也觉得袁弟来不是故意的。

    赵红英冷冰冰的说:“我没给她机会吗?一心惦记着娘家人,在她眼里她妈她弟她侄子,哪个都比臭蛋金贵!还给啥机会啊?这么惦记娘家,赶紧回去啊!”

    “妈,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跟她离婚!”宋卫民苦苦哀求着,“真的是最后一次!”

    赵红英看了他好一会儿,扭头叫宋卫国拿纸笔:“我说你记。从今天起,如果她袁弟来再敢帮娘家一星半点儿,立刻跟宋卫民离婚,哪怕给一粒粮食,帮一点活儿,都离婚!”不是她狠,而是稍微留点儿余地,只怕袁弟来就敢再犯。

    袁弟来哭得整个人都在哆嗦,可她不敢反对,只能狂点头,问啥都说好。

    宋卫国赶紧都记下来,完事了又叫老三签了字,低声劝他:“不想离婚你就看牢一点,可别叫她又犯了。”

    “不会的,我保证不会的。”宋卫民咬牙签了字,扭头冲着袁弟来说,“这是妈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我给的,再有下一次,你就真的滚回娘家去!”

    袁弟来哭疯了,捂着脸跑了出去。

    没人去追,都清楚她是不敢离婚的,老袁家可没那么好心,今天要是她真离婚了,头一次想打死她的,绝对是袁家的人。

    事实上,袁弟来只是想跑出去缓缓,可不知不觉的还是来到了袁家。她走到门口,正好院门是虚掩着的,刚想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高声抱怨。

    “妈!你叫我说你啥好?让你别去找她,你答应的好好的,咋又去了?你说你去找她干啥?非得给咱们招祸才高兴啊?她帮了啥忙?啥都没帮上!”

    “我就说了沾上她准没好事,哄你说帮你干活,还没两天就跑了,还连累咱们家扣了那么多天的工分,能换多少粮食啊!回头老宋家再闹上门来……唉,那个灾星!”

    “咱妈就是耳根子软,叫人哄两句就不行了。”

    “就是!妈你也太心软了,你以为她袁弟来是真好心?回头还不定咋闹心呢!算我求你了,别再掺合了。”

    袁家两兄弟轮流教训着袁母,一叠声的责怪她不该跟袁弟来沾上边。

    一声声、一句句,透过虚掩的院门全传到了外头,传进了袁弟来的耳朵里。

    明明是三伏天,却冻得她手脚冰凉,好像连心都被冻住了。在外头站了半天,直到最后,她也没勇气推门进去,只是抱着胳膊一步一挪的回了老宋家。

    袁家那头,丝毫不知道袁弟来曾经来了又走了,只逼着袁母答应以后再不跟袁弟来来往。

    “好好好,我答应,你们说啥我都答应。我明天就下地赚工分,以后再也不跟她说一个字!”

    ……

    从那日开始,袁弟来就安分多了,别说回娘家了,她哪儿都不去,就上工和回家两点一线。平时见了谁都不吭声,整个人都蔫蔫儿。见她真的改好了,宋卫民高兴极了,又看臭蛋一天天长大,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结实得不得了,就更觉得未来有希望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里,第七生产队年年都是头一个交公粮,年年都被评为先进生产大队,当然也落不下赵建设这个先进大队长。

    唯一叫人奇怪的是,队上的知青越来越多了。不止他们大队,整个红旗公社,周边的其他公社,甚至其他县里的公社都接收了大批的知青。那些知青年岁越来越小,头一批还有好几个二十出头的,后来这些干脆都是十五六的,一副小孩儿长相,分到队上后,只知道叽叽喳喳到处乱转,一干起活来,各打各的不中用。

    赵建设愁坏了,虽然这几年收成不错,家家户户多少都攒了点儿余粮,可也不能拿辛苦挣来的粮食养这些闲人吧?要是他们愿意好好干活也就算了,大不了先欠了回头秋收了还,可这些人明显心不安稳,成天瞎晃悠不说,还有女知青打扮的跟个花蝴蝶似的,不知道究竟是来干啥的。

    有了对比才想起第一批知青的好来了,自打知道回城无望后,他们就老实了很多,也愿意干活了,经过差不多三年的历练,里头最娇气的女知青现在都把农活练出来了。

    权衡再三后,赵建设给知青领头人曾庆华安排了新任务:“我们到底都是泥腿子,不比你们都是从大城市来的知青。这样吧,你给新来的那些人做做思想工作,要让他们知道,干活才能分到粮!”

    曾庆华苦笑连连,大队长不知道内情以为知青都是一样,可他却知道里头差别大了去了。

    他们这一批,也许在队上的人看来是娇生惯养了点儿,可甭管怎么说,那也都是评比出来的先进知识青年。下乡支农这事儿,是他们主动要求的,当然谁也没有想到乡下会那么艰苦,可说到底也是自己求来的事儿,在熬过最初的那道坎儿后,倒也慢慢安定了下来。

    新来的那些知青就不同了。他这几年虽然一直待在红旗公社里,可也经常跟家里人通信,知道现在形势变了,听说连裙子都不能穿了,稍微亮色的衣服也不能穿了,还有严查家庭成分的,要是贫农还好些,那些知识分子可算是倒了大霉了,曾经对他很好的恩师,据说举家离开了市里,下落不明。

    家里人反而庆幸他走得早,说他们这一批分的地方都还不错,起码都是吃饱饭的地儿。越到后面就越要看运气,有些人直接被分到了最南面,还有人去了西边高原上,跟家里相距万里之遥,别说见面了,连寄信都难,至于回城,做梦吧!

    看着赵建设期待的目光,曾庆华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只重重的点头:“好的,我回去就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一定完成大队长给予的任务!”

    “好,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要是需要队上配合,尽管开口!”赵建设就觉得城里人可能都这样,看着第一批知青改好了,他对后来这些也抱有极大的希望。慢慢学,慢慢练,总能把农活干好的。

    曾庆华带着任务回去了,一回到知青点,先把最早的九个人叫到一边开了个小会,把赵建设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才说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们都在看新来的那些人笑话,毕竟咱们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天天叫苦,那不还一样得干活吗?现在,咱们熬出来了,该轮到他们了。可现在的政策跟当时不一样了,作为老知青,咱们真得带带他们。”

    曾经最娇气的女知青举手问:“曾大哥,你说咱们还能回城吗?”

    “回城?”曾庆华还没开口,另一个知青就笑了声,“你自个儿想想,城里一批批的往外送人,咱们还能回去吗?”

    女知青不说话了,低着头揉了揉眼睛。

    曾庆华也说:“我听说,今年光是红旗公社就收了一百号人。至于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最坏的打算,就是一辈子留在这里。

    如果真是那样,还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了,他们不该在从知青的角度看戏,而应该想想,咋样才能叫那些新来的赶紧安分下来,努力上工赚工分,数着日子盼秋收、盼分肉,尽快把城里的生活彻底抛到脑后。

    ……

    外头一直在变,老宋家倒是优哉游哉的过着小日子,他们家往上数十八辈儿都是贫农,也就是建国以后才过上了吃饱饭的好日子,这几年年景好,攒了些粮食下来,预备着万一闹饥荒了,好当救命粮。

    就在又一批知青被送来后,喜宝端着个搪瓷缸子,坐在院门口,眼巴巴的望着村道尽头。

    知青太多了,原本的知青点早就不够用了,所以赵建设又安排人造起了土坯房。可没想到的是,刚接收了一批又来一批,只能再度扩建,亏得现在是农闲,全体社员都动员起来,每个屋子都做成大通铺,争取好多住些人。

    又因为好多知青连煤饼炉都不会烧,更别提乡下土灶了,赵建设考虑到之前发的粮食消耗特别快,干脆又弄了个大锅饭,只管知青,不管社员,还开了后门叫赵红英去帮着做饭,记整工分。

    今天是第一天,赵红英想着到时候肯定忙乱,就没带上喜宝,给她蒸了一碗蚕豆,叫她乖乖待在家里。

    喜宝把搪瓷缸子放在膝盖上,里头还有一小半香喷喷的蚕豆,时不时的抓起一个往嘴里塞,然后再继续望眼欲穿的看向村道尽头。

    终于,赵红英回来了。

    “奶!”喜宝高兴的跳了起来,扑到了赵红英怀里,“奶,我今天乖乖的,你下午带我去上工好不好?我保证不吵。”

    赵红英一把将喜宝抱起来,亲香了一口:“喜宝真乖,奶奶给你煮蛋蛋去,你先玩着。”

    生火做饭,顺便在上头搁了两个白煮蛋,赵红英是干惯了活儿的,赶在家里人回来之前就把饭菜做好了,又把白煮蛋放到凉水里搁了会儿,摸着不烫了这才捞出来塞到喜宝肚子上的小兜兜里。

    喜宝拍了拍鼓鼓的小兜兜,笑出了两个小梨涡。

    这时,外头有了动静,喜宝跑出去一看,顿时更高兴了,边跑边叫:“妈,奶给了我两个蛋蛋,我分你一个!”

    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个白煮蛋,硬是塞到了张秀禾的手里。

本站推荐:农家小福女我老婆是冰山女总裁豪婿撒野怪医圣手叶皓轩神级龙卫表小姐婚婚欲睡:顾少,轻一点朝仙道强行染指

六零年代好生活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新谷粒只为原作者寒小期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寒小期并收藏六零年代好生活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