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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5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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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跟前定北桥的韶王府里, 幕僚张岐和傅许生在议事厅等了韶王许久, 茶水凉了换, 换了凉,来来回回好几趟了。这二人一老一少,皆是揣着心事, 也不交谈, 只干等着。

    眼见天色将黑, 三皇子才出宫回府。

    “王爷可回来了。”二人一道迎了上前。

    傅许生年纪较大, 被人尊了声傅老。此刻,他捻着胡须,先开了口问:“皇上可有为了这事责备王爷?”他所指的事就是花魁募捐,如今京城大街小巷都传了个便。

    裴池转身入了座, 长眉微皱,“今日那帮老勋贵又到御前哭诉去了。”还是关乎福安公主生辰那事,虽然皇帝已经责罚了二皇子, 可那位秦xiǎo jiě却是迟迟没有个安置。如今人也从皇后娘娘那被送回了忠勇侯府。如此做法, 那帮子老勋贵世家如何不会有唇亡齿寒之感, 先前散成沙的氏族反而联合起来,誓要为势微的忠勇伯府向陛下讨要一个说法。

    皇帝的身子本就不好,让这些老东西呜呜泱泱的一吵、再一哭,更是气燥心烦,索性让寇德才将人都赶了去殿外。

    张岐年岁同裴池差不多, 虽是满身的书生气, 可行事却不木讷古板。“皇上要削减这些老勋贵, 他们便借着这个事闹。到底是二皇子德行有亏,皇上心中一定攒着这口气。这档口倘若花魁募捐的事儿真传到宫里,指不定皇上要问责殿下行事……”后头的话不好,不过那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便就此打住了。

    裴池凝眸不语,手指搁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皇后娘娘似乎很心急,才刚设计了老二,便又将脏水泼到了他身上了。要不是今天那些老家伙闹了一通,今儿他定是要被问到这桩事了。

    其实在下午的时候,傅老和张岐已经商量出了对策,“背后策划这事的人短短一日就叫京城上下人尽皆知,可见用心险恶。王爷,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金蝉脱壳’。”

    金蝉脱了壳,再丢一只蝉进去才更稳妥。

    人选他二人反复斟酌,已经定好了:“许后同胞姐妹昌广夫人之子徐厚,此人骄奢淫逸,老早就叫嚣定要成为春风楼花魁的第一个恩客……”

    “不妥。”

    裴池出声打断,刚才在宫里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本王记得……西平王有一子,时常与徐厚之流厮混,倒也合适。”

    傅老捋着胡子沉吟:“王爷的意思是……借此助皇上削旧门阀之势?”西平王也是当初先祖开国所封的异姓王,只是五六代荫封承袭下来,家中又再无出得才能出众之辈,早就只是个空架子了。可偏偏因着爵位,朝廷每年还要在他们头花费不少,犹如是养着一群米蛆。此番老勋贵联合上书,西平王在里头闹得最凶。

    勋贵旧党并非清流一派,门下营生盘庚错节,腌臜不堪,历朝历代要想动这些氏族,必得一番血雨腥风。当今皇上早就开始了步步蚕食之计,却没想到因着二皇子一事,反倒是让这些老家伙都联合在一块,拧成了一股绳。因而此番想要击破,还得从他们内部入手。

    张岐激进,觉得先前选的那徐厚才是最好人选,如此一来正是有力的反击了许后。然而,傅老在一旁沉默不语,想明白了其中的深意。王爷心系天下,岂是仅只着眼许后一人的,随即阻了张岐的再次开口,“依王爷之意。”

    这才是第一桩事,第二桩么,自然就轮到了韶王过些日子的大婚了。

    ”下午宫里派人送了纳征的礼单来,王爷可要看看?”傅老将红册呈了上去,他见韶王接了只是略略翻看,便提醒道:“王爷,花魁一事虽是许后诡计,可于镇国公府的面上却十分不好看。”

    “嗯,那你看着添些吧。”裴池搁下礼单,忽然想到昨日在应觉寺的时候看见的那一幕……“青行,你带一队人马暗中保护镇国公府。”

    随即,厅堂中应声闪出了一人,领命后退了下去。

    张岐开口谈第三件事,“王爷,沈括已经回京了,只是不知为何还未入宫复命。他此番西去,借着剿杀鞑靼戎流寇一说,几乎将丰城一带的将士能归为麾下归为麾下,不能的就打发了名头治罪下狱,空缺都让他手下人补上了。”

    鞑戎要想南下中原,丰城是必经关卡,而丰城设城主自成军系,自开国一来都是由皇帝亲自统领。沈括此番举动,实在让人怀疑其动机。

    “本王昨日已经见到他了。”

    裴池非但见到了他,还看见他掐着自己那位未来王妃的脖子。显然,警觉如沈括也发现了自己,不然……也不会顺势松开了手。

    ……

    相较于韶王府,镇国公府则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只因府里就辜七这么一位xiǎo jiě,老夫人舍不得她嫁得这样远,恨不能将整个镇国公府都掏空了给她陪嫁。光是那嫁妆的清单就是改了又改,添了又添。

    可这忙碌的气氛中又不全是喜庆,还夹了那么一丝愁云惨淡。

    辜七对此感受最为强烈。

    她这几日在府中行走,下人们偷偷瞄自己的眼神怪得很,待到去了老夫人那,老夫人便是说着说着话就红了眼。其实里头的原因也不难猜,不就是应觉寺花魁募捐一事给搅合出的。

    此时,挽玉正伺候辜七用朝饭,见她喝了碗碧梗米粥,吃了半碟子桂花糖蒸栗粉糕,又要举筷子去夹玫瑰酥,当真是胃口极好。“xiǎo jiě可收收手吧,前两日量新衣尺寸时才说胖了,这般吃下去,可别到时候喜服不合身。”

    辜七再不情愿,听了这话也只能作罢,放下筷子接过香雪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让人将这些碗碟都撤了下去。

    过了不多时,慧灵郡主来水光榭,拿了几张地契展了给她看:“你爹又让人去雍州买了两块五百亩的上好水田添做你的陪嫁,这五间铺子也是在雍州现买的。先前那些陪嫁的庄子铺子都在京郊附近,倒不如这个好。”

    那日应觉寺,安阳侯对慧灵郡主狠狠剖了一番心思,又结合如今局势分析了许久,直保证妙妙儿早些离京才是最好的。慧灵郡主先开始也是不信的,可安阳侯便如实交代,他已经有了致仕的念头,最多两三年,朝廷必要大乱。与其在京中被牵连,不如远离。如此又分析了许久,她才渐渐信了。

    只是谁能想到那日安阳侯满口称赞的三皇子,居然会闹出了这么一出事。慧灵郡主听说后心中不忿,对辜七,更是又愧又心疼。

    “妙妙儿,你觉得如何?”

    辜七点了点头,极为满意,娇娇糯糯的回:“还是爹和娘想得周到。”她一抬眼,发现她娘又拿那样的目光在看自己了,便拧着眉头嘟囔:“娘,您别总这样瞧着妙妙儿了。那些传闻怎好相信,殿下又不是傻子,怎会在二皇子刚出事的档口上做这种事情。”

    慧灵郡主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只好幽幽一叹。母女二人正说着话,丫鬟来禀说大夫人来了。

    大夫人王氏平时处事低调得很,在中馈上也是极其公允,比起三房那位时不时要挑事的何氏不知好了多少。

    “大伯母。”辜七起身见礼,王氏点头应了,见旁边还坐着慧灵郡主便温和的笑了笑:“郡主也在。”她来此本就是有事要提,坐下后便直接了当的开了口,“妙妙儿大婚在即,我想着三弟妹不出席也说不过去,她在念慈堂也有十几日了,想来是知道错了。”

    那事慧灵郡主后来听说了,狠气了一通,故而这会见大夫人来妙妙儿这边说要放何氏出来,便看穿了其中的关健。“大嫂,当日是老夫人下的命令,要提放人的事,自然也应该到老夫rén miàn前去提。大嫂让妙妙儿一个小姑娘,如何去同老夫人说长辈是罚是放的事?倒不如大嫂一贯秉正持公,好在老夫人那开口。”

    辜七真要在心底里头为她这娘击掌赞好了。

    大夫人闻言不做声,想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是这话。”

    辜七见气氛着实尴尬,便出声问:“大伯母,怎么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四哥了?”自从上回她出宫时碰见辜黎之后,就一直再没见过他人,辜七当时还让他帮自己去定楚堂查李珏、王衾两人过节的呢。

    “他这一连在宫里当差都十多日了,都不得闲回来。” 大夫人如是说。

    这话虽说得平常,可辜七却察觉到了里头的不寻常。她拧了下秀眉,自然就想起了上一世的那些事。皇帝猜疑多忌,缠绵病榻后性子更加偏激易怒,白日里杀了人,到夜里头便要梦魇,以致寝殿四周三步一人,全是亲信的御前侍卫镇守。可是现在,皇帝应该才开始病,更还没有服用大荣丸,怎么就已经要留御前侍卫……?

    待到大夫人离开,慧灵郡主见自己女儿脸色还没回复过来,忧心问道:“这是怎么了?”

    “娘……京城很不太平呢。”辜七脱口叹了一句。

    慧灵郡主惊讶连连,“妙妙儿,你竟也……”这段日子,她只觉得自己这女儿性情上变了许多,再不似以前那般骄纵蛮横。这种话辜易同她说过,却也只是私底下,没想到今日妙妙儿也同样说了这话。“……你爹曾跟我说过,这一两年想致仕。”

    辜七意外她爹竟有了这样的打算,但凡这样的时局,世家大族要么选择拥护某位皇子抢从龙之功,要么就中庸只效忠皇帝保全家族平安,却没有说要远避朝堂的。“爹这样打算极好。”

    辜七放心了许多,转念,又想到了秋澜,道是这几日都没见着她了。

    “你放心,那人在你爹那挂了名,自有他盯着。何况还有娘呢,她不是想在京城嫁人么,娘会给她留意人家的。”

    辜七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那性子嫁过去,稍有不痛快就要算计别人,把人都当蠢货一样愚弄。”嫁人反是害人了。

    慧灵郡主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怎的刚才夸你聪敏,这会又回不过弯来了?”

    ……

    转眼到了九月初一,辜七这一阵老老实实呆在府中没出门,夜里头又让她的那两个小护卫在外守着,倒还算过得安稳。她在辜老夫人那用过午饭,才刚坐下就被老夫人搂着不肯撒手了。

    老夫人心里难受没处说,可怜她跟孙女才回暖关系,过了这才多久就要嫁出去。倘若只是嫁在京城还好说,如今是要嫁去雍州。老夫人觉得今生是见不着几回面了,越想越伤心。也不知那三皇子是否良配,虽说花魁一事陛下亲自怒斥了谣言荒唐,也罚了西平王之子,可到底还是让她心中不放心得很。天家儿媳,哪是这般容易当的。

    辜七哄来哄去,直将那些心思都挖空了才叫老夫人止住了眼泪,笑了起来。

    等她要回去时,老夫人又让阮嬷嬷取了自己当年出嫁时候母亲给的乳白珍珠玉蝶翅璎珞和吉鸟衔芝紫玉如意给她。真真是要将一应好的都给这宝贝孙女的。

    回了水光榭,挽玉又来确认:“xiǎo jiě要带去王府的人还有要变动的吗?”她自然是要跟着辜七去的,拂玉的名额也是留着,另外漱玉、香雪、留霜等一共八人。老夫人那给了一个齐嬷嬷跟着去,慧灵郡主又让辜七的乳母康妈妈也跟着一块去。

    “先前同漱玉说的一月之期还剩几日?”辜七忽然问。

    挽玉道:“不足七八天。”

    辜七点了点头,说道:“你喊漱玉进来。”

    漱玉一进来,便垂首等候xiǎo jiě吩咐。

    “之前同你的那约定已经过了二十余日了,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辜七平常语气,歪坐着那显得懒散而随意,手里把弄着一把青玉象牙柄芙蕖满池团扇。这时日天气已经转凉了不少,可偏偏辜七近来很喜欢这扇子,不想让人瞧出心思来的时候便拿扇子挡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显得自己高深莫测。

    当然,这只是辜七自己琢磨的。是不是显得高深莫测,那可不一定。

    漱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明日xiǎo jiě就要嫁入韶王府了,今日特地来问这话,意思再明确不过。“xiǎo jiě,奴婢……”她深吸了一口气,言辞坚决着道:“奴婢还是原先那心意。”

    挽玉在旁看着,没做声。到底是多少年一同伺候xiǎo jiě的姐妹,此时听她这样说,心内复杂。拂玉还没能回来,漱玉也要走了,跟着xiǎo jiě入王府的只有她一人。

    辜七垂眸看着她,轻轻道:“好。既然你初衷不改,我就成全你。”她看向挽玉,“你去将漱玉的卖身契拿过来,再拿五百两的银票来。”

    “xiǎo jiě……”漱玉讷讷,刹那间眼中已经腾起了水汽,不舍之情也全都涌了出来。

    辜七将卖身契和银票一并给了出去,“既然余下时日不多,我便也不非压着你守完这些日子,今日你就可以出府了。……漱玉,外面万事不易,银票权当是我给你的嫁妆。日后我去雍州,怕也未必能再照拂到你。”

    漱玉是叫人贩子拐卖的,再找不到亲人了,于她而言辜七既是她的主子,又是她的亲人。这时听了这番话,一时情绪失控大哭了起来,哽咽着的反复道:“xiǎo jiě……是奴婢辜负了您……是奴婢辜负了xiǎo jiě……”

    “只是xiǎo jiě让奴婢再留一晚,等明日让奴婢看着xiǎo jiě出门再走。”漱玉哭着磕了几个响头。

    挽玉也跟着红了眼,偷偷别过头去。

    辜七眸光闪动,点头应了下来。

    用过晚饭,安阳候同慧灵郡主又水光榭坐了会才回去,过后辜七吩咐人让李珏王衾进来,问道:“前两日你们所说府外有暗卫,可有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二人皆是摇头,又道:“他们似乎只行保护之职,并未有旁的逾越之举。”

    辜七一时也猜不透到底是谁布置的,便让人先退下了。然而这一夜极其漫长,她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是心事。天才蒙蒙亮,外头就有人声响动,不一会挽玉进来唤她。“xiǎo jiě,该起身了,喜婆已经在外候着了。”

    辜七才刚眯了一小会,此时被喊醒愣了片刻才回过神。

    是了,今日是她成亲的日子。

    “你先去备水让我沐浴。”刚才做了光怪陆离的梦,辜七只觉得身上黏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等梳洗完后,天才大亮,喜婆进来替她梳妆,一面说着喜庆话。

    外面锣鼓宣扬,乐声震天,天家的仪式繁复,太后娘娘特地派了自己宫里得力的老嬷嬷来督看。府里那些丫鬟婆子脚不沾地自不必说,慧灵郡主也亲自进进出出的确认各项事宜,忙得不可开交。

    辜七穿上亲王妃的吉服,手捧玉如意,头顶东珠镶嵌珊瑚红宝赤金冠,在喜婆的唱和声中缓缓起身。慧灵郡主忍不住落泪,握她的手带着往门外去。“妙妙儿,娘只盼着你往后都顺顺当当。”

    “顺顺当当”这四字让辜七蓦然心口一酸——韶王府是她新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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