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天灵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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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到了城主府, 路小悠把《紫府金章》全套拓好给越计, 越计细看完后, 才领她到自己住处，直言让她赶紧弄完滚。
路小悠对他难听的话语倒没什么感觉, 着手布下一道掩盖动静的阵法, 指了阵眼对他道：“有劳越道友送佛送到西, 帮我维持阵法运转。”
越计很不耐烦：“有我在此，动静大又怎样？”
路小悠双手结印在房顶打了几道手诀, 说道：“那随你，飞沙走石把东西打坏了可别怪我。”
言罢, 她布下一道浅显的警示杀阵, 打入灵力使其生效, 盘腿坐下开始着手突破。
周身灵气在法诀作用下开始快速游走, 急急走完七个大周天后，通通奔涌至丹田，一直匀速自转的金丹顿了顿，紧接着如同被抽打的陀螺一般飞速旋动起来。
灵气狂涌入金丹, 同时金丹也在疯狂汲取，两相作用之下, 路小悠身后形成一个巨大可怖的灵气漩涡，瞬间将院内灵气一吸而空。
呼啦啦——
比上次突破更为壮观的景象出现了, 天地灵气呼啸盘旋着朝越计院落奔突而至, 快速又狂暴, 几乎要将屋顶掀开！
几道金色法诀显现, 屋顶房梁堪堪稳住，然而屋内就没那么好运了，品阶差的一些摆件甚至直接被灵气绞碎，化作飞沙转瞬即逝——越计面色奇差，足尖立起轻点两下，瞬移至路小悠之前所示的阵眼中，挥手打入一道灵力。
力场缓缓稳固，屋内摆件及院落景致在阵法的作用下逐步静止下来。
呼啸的灵气漩涡中心，路小悠闭目凝神，看起来与寻常打坐入定并无区别。狂风鼓起她的长发及宽大衣袍，越计眯眼看向她，心中估量她的实力。
这次突破也没有花费太久，一个时辰左右，路小悠就睁眼出定了。气海充裕，虽尤有不稳，但九转金丹的独特法门会自发促其凝实，当下也不用急着稳固境界，她起身对越计道谢：“多谢，越道友若也想气海如我这般宽广浩渺，早日把《紫府金章》练上去吧。”
小小金丹竟敢吹嘘自身气海“浩渺”……越计亲眼见到她突破时的壮景，知道她此话虽过于自夸，但也不算大言不惭，当下哼了哼，只问她：“你练到第几重了？”
“不高不高，刚过第八。”路小悠笑眯眯的，“别看我如今寿元无多，我可是从炼气期就开始练它，厚积薄发，金丹比常人厉害，到时结婴必然也超过大部分同道。”
越计皱了皱眉：“既如此，你把这功法给我？”
“没办法，没权没势，突个破都没底气……多一个人练我又不会少块肉，你说是吧？”路小悠看起来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呵。”
路小悠收起地上的布阵之物，又施术将被刮乱的各处稍作整理，道：“小妹还在家中等我，若有何处不明，到时通讯符联系。”
越计没应声，只将阵印一按，将她从城主府踢了出去。
路小悠也不介意自己被猝不及防传走，当即脚下缠上风行灵气，朝自家洞府疾走而去。
她这次突破仍然力求神速，期间还颇有心机地有收有放，好让自己看起来是并非一个劲地汲取灵气，也不知越计能信几分——那《紫府金章》确实能拓生气海不假，但气海再宽广也不可能九倍储存灵气……不过也没事，等越计练到第八重时少说也得上百年，那时候她早不知溜哪儿去了。
解决了当下最麻烦的突破一事，路小悠心情还不错，边行边琢磨是否该庆祝一番。
“路道友，何事喜气洋洋——”来人客套到一半，敏锐感知到她境界与之前大有不同，当即恭贺道，“眼拙，眼拙了，竟没看出道友已突破至金丹后期，恭喜恭喜！”
路小悠眼皮跳了跳，来人名叫石弘新，道号瑞平，金丹后期修为，所住洞府离她不远，因而平日串门很勤快。
这人心术不正都不需要小弟提醒，长得就不像个好人，凸额小眼钩鼻子，说话时眼珠子乱转，一副算计人的坏样。
路小悠只道：“又非结婴，不值一提。”
“哎，”石弘新朝她走来，好像完全看不出她的冷淡，“还记得你我初识时，路道友你才刚至金丹中期，没想到一眨眼十年过去，你就赶上我了。”
这石弘新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消息灵通，嘴风也不紧，路小悠平日经常向他打听散修城风向，故而此刻仍耐着性子与他攀谈：“这也是没办法，我如今寿元无多，唯有抓紧时间突破，才有一线生机。”
石弘新嘿嘿一笑：“既然如此，路道友你不如与我一同前去源通堡闯一闯？运气好或许能在堡内摸到几颗寿元丹也说不定……”
“那可不成，玉珠修为低微不好带去，让她一人在家我又放不下心，”路小悠婉言谢绝，“我就这么一个妹妹，石道友你莫要再怂恿我与你出城，万一有去无回，玉珠可怎么办？”
“唉，唉！哪有修道之人同你这般畏首畏尾成天躲在洞府里头的，不经历风雨只靠一味苦修，能修出什么东西来？”
石弘新继续又叨叨几句，路小悠都和和气气地回绝了，两人走了一阵，因话题不和，很快道了别各走各路。
路小悠行事低调，但也知道自己在灵草店铺卖出去数株稀有药草，以及一口气预付数十年洞府租金的行为，使她财大气粗的人设根本没办法遮掩，十年过去了，这些人依然锲而不舍地盯着她。
虽然她仍保持缩头乌龟的架势不出城只会让他们越加猜疑她的底蕴丰厚，但出城等同送死，目前最明智的选择还是继续缩着，让他们干着急去——慑于碧霞元君所订法则及其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管散修城外是否血雨腥风，城内秩序一直是井井有条的，石弘新等这帮人在城里不敢直接动手，除了浪费口舌诱哄她出城，也无计可施。
回到洞府，路小悠见玉珠在她的花房内打坐，也不急着将她唤醒，自己独自去林间找灵耳貂玩耍去了。
她如今刚突破，心头大石放下，便有意散漫一阵。
玉珠是在半月后出定，见路小悠已经安然回归，躺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咬草根，随便施术清洁了下就过去会和。
“当时心中焦虑，坐卧不安，便想着干脆修炼以定心神……未料这《三盘经》竟于平定心神有奇效，我心越焦虑，它便引我入定越稳当，不知不觉便修炼过半月了。”
因资质缘故，她往常入定都不过三五天，顺畅的大周天走不了两三遍便会戛止。路小悠听得此言，也为她高兴，打趣道：“看样子下回你修炼前，我得假作被人抓走？”
“那我肯定收拾行囊前来救你，哪还想着修炼。”
“笨，以你当前这点三脚猫功夫如何救我？你难道不得苦心潜修数百年，待有了实力后才考虑救人复仇一事？”
玉珠无语：“咱们这不是随口一说吗？——你认真的？”
“是随便说说……”
玉珠笑笑，帮她取下黏连在发间的碎花：“真有这么一天，我当然会仔细思考对策……”
路小悠配合着微抬脑袋，让她在底下垫上一块方巾，说起别的来：“我想，得什么时候出趟城了。”
“出城，你是指？”
路小悠明白她的意思：“不是偷偷摸摸的——我也不可能真在城里缩一辈子，趁现在还没结婴，那帮人警觉性一般，出去虐他们一回，好叫他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那帮人确实烦了点……”玉珠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下去。
路小悠眯着眼睛去看头顶的太阳，圆溜溜的球体里炼着一小块赤心髓，因主料少，再加手法不熟练，光线并不很亮。
身旁传来声响，玉珠也同她一样躺在草上。
静默了一会儿，路小悠开口说道：“我曾在一位前辈的洞府中见过整个用金乌之眼打造的太阳。”
“金乌鸟的眼睛？”
“嗯。”
“那这前辈定然很了不起。”
“何止了不起……前辈的实力及她所到达的成就，数十万年来能超越她的，可以说屈指可数。”
“这么厉害，”玉珠同她一样眯着眼在看人造太阳，不知在想什么，嘴上应和得有些随便，“堪称我辈楷模了。”
我辈楷模……路小悠咀嚼着“楷模”这两字，眼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些过往回忆，她想起自己当初对秦婷的教育，问道：“我之前闭关这十年，你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我也不是一个人，你忘了？”
对方还有个小弟可以交流。
“但你闭关这十几日，我却感到很烦闷。”
玉珠对此好像没什么意外，她侧过身对着路小悠，让小弟传音给她。
“姐姐说以后她闭关就把玉佩给你，让我陪你说说话。”
路小悠摇摇头，她没修过道心，也不想去费力气修，因此所有修道之人最能忍受的寂寞到了她这儿，就变得很不容忽视。
“这些天里我想了很多……我总要找个地方结婴的，就当探路，我也不该再窝在城里了。”话说出口，她的语气有些轻松起来，“每回约一两个，虐完就回来。”
“怎么？”她见玉珠看着自己没说话，忍不住在她额头弹了一记，“别担心，同级别的修士我能一打九。”
却见玉珠抓住她没收回的手，轻而郑重地说道：“最好是杀了回来——那帮人算计不成，后招迭出，最后危险的还是你……”
路小悠有些反应不及：“什么？”
“锄恶也是行善的一种，他人对你有恶念，杀了又何妨？天道轮回，他们早前不知取了多少人的命，总要有个了结。”
路小悠望着对方，忘了将手收回。这双骗过无数凡人的眼睛长得很特别，肃穆深邃时，凡人们莫不感到她高深莫测；目露怜悯时，凡人们莫不感到她大善慈悲……
此刻它们非常平静，带着让路小悠感到陌生的情绪，定定与她对视。
“咳……”路小悠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把手收回来，恢复平躺，说道，“恶人自有天收，轮不到我去操心。”
耳边传来一声轻柔叹息，玉珠语气无奈：“那你就别出城了，先闭关修到后期圆满，到时我们一同离开此处吧。”
“近期都不想修炼。”
“那就去刻阵。”
“没大没小，还指使你姐了？”
两人笑闹一阵，最终没再提出不出城的问题。
接下去的时间里，路小悠还真的去刻阵了，微缩世界的阵法消耗不少，在各处阵脚刻上灭生更迭的阵纹，点滴累积，倒是能节省一笔可观的支出。
就这么刻了大半年，某日路小悠突发奇想，在自己早前购买的几个粗浅阵盘上也试着刻上禅阵，竟然也行得通，刻过灭生禅阵的这些阵盘，非但使用时灵力消耗少一大半，中途还能放手——要知道这种快捷使用类的阵法原本可是极度依赖使用者操控的，这样一来，往后有突发状况只要在阵盘输入足够灵力随手丢出，也能争得不少脱离时间了。
这一发现极大激发了路小悠的热情，她如今阵法大成，费心思多弄几套上档次的阵盘钻研，很轻易就学到了如何录刻阵盘之法，亲自动手，一口气制作了数十套阵盘，杀阵、困阵、幻阵，连聚灵阵都做进去，再一一刻上灭生禅阵，也算早早为出城结婴做下准备。
到后来，她甚至想办法把阵纹鼓捣到了自己身上——行之有效后，她给玉珠也刻了一套，如此一来，四灵根的玉珠修炼进度虽仍旧缓慢，较之以往却也快了不少。
玉珠闷头修炼，路小悠刻了近两年阵法，总算又有了修炼的兴致，闭关了。
这一闭关，又是十年过去，路小悠再睁眼已是金丹后期大圆满。
再进一步就是结婴了，路小悠让玉珠着手收拾东西，自己则外出购置和打听城内风向，为出城做准备。
石弘新早搬走了，路小悠在茶馆喝了两三天，勉强听到点东西。
十年前，也就在她刚闭关那段时间，阜湖道集结的众位大能修者纷纷出事了。城主碧霞元君也没逃过，回来时竟成了白发老妪，原本艳丽逼人的相貌也是道道皱纹密布，据称陨落就在这几日。
怪不得城内秩序一团糟，且近来更显混乱……路小悠皱眉，心想出城之事恐怕要抓紧提上日程了。
可惜她还没抓紧时间开溜，那边越计听她出关，找上门来了。
十年未见，越计已经结婴，唯我独尊的气势仍是强盛，只是面色奇差，把那气势生生压成了戾气。
“最近城内不太平。”
路小悠心想我又不是傻子，当然感受得到，嘴上应道：“是吗？多谢越道友提醒。”
“我记得你结交的一位前辈在昇阳剑派，可知他最近身在何处，可有时间前来？”
难道碧霞元君的境况真如传言所说的这么差？路小悠看对方虽下巴微抬仍是一副倨傲模样，但视线下垂，不经意流露出求人的恭敬，恻隐之心微动，说道：“我与前辈已经许久未曾联系，上次他赠我的玉牌倒是还在，你若有事寻他，我替你传一二句话倒是可以。”
她说着取下玉牌，对着它说道：“前辈，你可听得到我说话？”
玉牌没有反应。
陆续又试了几回，越计在一边静静等着，路小悠正要开口安慰，脑中传来小弟传音，改了口，说道：“看样子前辈不愿管此地之事……”
“会不会是他没听到。”
路小悠摇头：“上次你请我进府作客，前辈以玉牌主动联系我，愿为我担保……说明他一直在留心我的行踪。”
越计无法，最终只能郁郁离去。
对方一走，路小悠便道：“也许是那位前辈一时没留意也说不定——”
玉珠打断她的话，只说：“东西已经收拾完毕，你去看看有没有遗漏，咱们即刻便启程离开吧。”
路小悠停了停，见她坚持，叹一口气，起身去了里面。
自己确实不欠碧霞和越计什么，只是联系昇阳剑派是件顺手一帮的小事，她觉得没必要推诿罢了……
两人当日就出了城，也不知道越计得知消息，心中是何感受。
散修城如今乱糟糟，各方势力暗涌，进城困难，出城倒是非常容易。如今也没人把注意力放在路小悠身上，二人出了城，踩上青琅小扇往南疾飞而去，连行两三日，身后也不见有人跟随。
玉珠如今也修至炼气大圆满，只等筑基了，路小悠飞时便专挑偏僻的穷山恶水去，大半月后，总算是找到一处山谷可供进阶。
谷口瘴气氤氲，花草植被都有剧毒，越往里去，越是毒虫密布，除了低级别蛊修愿意来此地抓虫，大部分修士基本都见而绕道——没有奇花异草，也没有高阶妖兽，来这儿历练费时费力，还捞不到多少好处。
入谷之前，路小悠取出筑基丹给玉珠，说道：“我先看顾着你在此筑基成功，再入内结婴。”
玉珠也知道自己对于她的结婴一事起不到任何作用，点点头，接过丹药坐下。
这二十年来，她修炼得算是比较着急，但只要心境跟得上，倒也不用太担心进度过快，此次筑基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她闭上眼，开始冲击筑基。
因为身上纹了聚灵禅阵，灵气收导一事无需太费心，再加有丹药辅助，三天左右，玉珠就筑基成功了。
路小悠看着玉珠排出一身黑臭的杂质，想起自己早年在叠水轩的往事，说道：“我曾有一名师兄……也不知道他如今修到什么境界了，过得又是怎样。”
玉珠施法清洁了自身，也没顾得上换干净法衣，说道：“等你结婴之后，咱们左右也不知去何处，不如一同回凌云界去看看也行。”
“界河难渡，你肯定是不行的，我恐怕也得修至化神才能回去，要不然刚得的寿元又要浪费完。”
而且慕容珩估计去了崇明界，那是比潜龙界更高的位面，估计罡风更加猛烈。
玉珠倒是自信满满：“你元婴修至化神需不少时间，应该够我到金丹了，到时也不算太累赘。”
“金丹也难，到时看我手段如何，也许护着你渡界河并不费力——”路小悠顿了顿，有些无语，“我在做什么，我还没结婴就开始幻想化神的事，真是傻了……”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路小悠取出监视玉牌给她，说道：“我进去结婴，你就在外等我，若玉牌有动静，你便跟前辈说我去结婴了，秘法不能外传，请他谅解一二。”
玉珠点头：“你在我身边设一道警示阵法，到时有人来我也能提醒。”
“不用，”路小悠埋头布阵，说道，“你只要乖乖待在阵中就好，不必忧心他人进谷，我准备得很充分，放心。”
“好。”
路小悠又留下几套阵盘给她，这才驾起青琅小扇往谷内行去。
她如今修为到元婴只差临门一脚，对付区区瘴气自然不在话下。指尖凝出风行、水行灵力在自身外面裹上一层防护罩，入了谷根本等同于行动自如。
路小悠不断深入，到了谷内正中的沼泽地已是第二日正午。
取出一截玉橡枝将其横于沼泽之上，路小悠布下层层阵法，也没服用什么丹药，盘腿一坐，就开始着手结婴。
丹田正中的水灵种被小心拨到角落，又另分出一道神识将其牢牢裹住，路小悠开始引天地灵气入体。
此地瘴气浓郁，灵气却是不足，但路小悠金丹非同常人，一转起来，那就相当于一个自发形成的超级吸灵黑洞，整个山谷的瘴气都被蜂拥而至的天地灵气带动得翻江倒海。
天地变幻，玄雷隐隐闪烁在云间，好似就等路小悠碎丹成婴那一刻，狠狠劈下。
当初云逸传授予路小悠的《玄元引气诀》结丹篇之后就没有了，如今的结婴，都要靠她自己摸索。
有条不紊地走了数十遍大周天，胖乎乎的金丹总算嗡嗡震颤，开始出现第一道玄奥的裂纹——与从前碎丹时无法言说的痛苦不同，这次的碎丹，路小悠只觉修至圆满的饱胀感得到很好的舒缓，当即加大力度，疯狂汲取灵气入内，去冲击正在开裂的金丹。
很快，三四道裂纹扩生，无数细纹密密麻麻显现，路小悠只听耳边传来“呀”地一声轻啼，白芒闪过，她胖乎乎的元婴舒展四肢，由内而外将金丹给整个撑开了。
路小悠未睁眼，屈指打出一道法令至阵中，头顶立刻出现隆隆巨响，酝酿出一道银色电龙，猛地劈下。
为显逼真，这套混元雷霆阵法外还加布了幻阵，搞得场面十分宏大。这倒不是防备玉珠，主要是也不知那块玉牌里的前辈会不会突然来了兴致来监视，小心掩饰一二总是必要的。
路小悠本身便是布阵之人，因而根本不用担心挨雷劈，不过底下玉橡枝干受影响有些震颤，她想了想，还是睁眼出定，打算起身去另一处——恰在此时，一阵腥风扑面而来，路小悠也没用遁法，旋身一闪，便避开了鞭来的某物。
那东西血红色，一击不中，快速缩了回去，路小悠探出神识一看，原来沼泽底下有只足有牛犊大小的蛤`蟆，而刚刚出来攻击她的，正是那蛤`蟆的舌头。
路小悠头皮一紧，条件反射地凝出一道风之真义笔直射向那蛤`蟆，却没料她元婴后的第一击杀伤力竟那么大，直接洞穿那蛤`蟆的脑袋——将它当场击杀了！
第二道雷紧随而下，击起数丈高的浑浊沼泽，路小悠往后疾退，感应到有几道神识扫动触及阵法警示，放出神识一扫，谷外竟瞬间来了数十人。
玉珠在阵中站着，面色严肃如临大敌，路小悠也不想再在这么差的环境里多耗，朝着阵中打入一道灵力，天上雷霆噼里啪啦开始一道接一到猛地砸下，荡得整个沼泽如同沸腾一般。
那蛤`蟆的尸身被动荡的沼泽翻出来，露着雪白的肚皮，路小悠余光扫到，心中一动，飞去一指剖开，几乎是瞬时间，一颗黑白圆润的珠子从那蛤`蟆腹中激射而出，就要往外飞去。
路小悠眼疾手快，伸手一招就将那珠子吸入手中，仔细一看——眼珠子？
那眼珠一鼓一鼓地还在脉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想破壳而出，路小悠心中嫌恶，下意识想甩开，却感应到雪貂在灵兽袋里蹦了几蹦，通过主仆契约传达心声：“给我给我！”
路小悠当即将东西丢入灵兽袋，边往外走，边放出元婴真君的威压。
谷口站着的修士共十七八个，一名金丹后期的男修，两名金丹中期女修，其余都是筑基或炼气的，综合实力并不怎样。
路小悠慢慢踱入众人视野：“诸位可是来此历练？谷内此时瘴气腾涌，不适入内。”
其中一名金丹女修越众而出，道：“多谢前辈提醒。我等乃飞烟阁弟子，宗门离此地不远，家师见天象有异，特命我与师兄、师妹前来一看。”
对方态度恭敬，路小悠听她话外音并不是来趁火打劫的，面上就带了笑，说道：“抱歉，动静是大了点。”
她如今已经恢复少女的青葱水嫩，这一笑更显清纯而动人，众人莫不感到眼睛如被水流拂过，明光闪现。
那女修微微愣神，说道：“晚辈道号光庭……”她顿了顿，身边的男修会意，拱手行了一礼道：“晚辈梦阳。”
“晚辈慧灵。”
等站在她身侧的两人说完，光庭才恭敬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路小悠不愿告知对方真实姓名，可又还没给自己取过道号，便笑笑招手让玉珠出阵，说道：“日后若有缘再会，我再告诉你罢。”
等玉珠走到身侧，路小悠也没取青琅扇，右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搭，两人便消失在原地。
两人离去后，那道号慧灵的女修哼了一声，有些不忿道：“区区散修，架子摆这么大。”
“气什么，不是来寻麻烦的就好……前辈大概设了阵法，瘴气腾涌却没有外泄，也免得我们费力处理了。”
“算她识相。”
光庭闻言停下脚步，语气微冷道：“散修能修到元婴，必然不简单，你若再这样口无遮拦，我下次便不再带你出山了。”
慧灵顿了顿，见光庭态度严肃，也不敢再说什么。
道号梦阳的男修见气氛僵持，开口缓和道：“小师妹她阅历不足，难免目光短浅、说话不中听，若长久不带她出门，日后她只会越来越——”
慧灵额头直跳：“你闭嘴，要数说话不中听，谁能比你说话还不中听！”
“……”光庭深吸一口气，打断两人争执，“回头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吵，现在，给我安静！”
路小悠带玉珠继续往南行去。
那瘴气谷附近有个宗门，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心中觉得这种偏安一隅的小宗门应当行事非常低调，不会无故跟人树敌，所以才大着胆子在那结婴，可没想到这宗门还是派了弟子出来……也多亏她结婴并不能引动真正的结婴天象，不然如果那三人师父亲自前来，她就无法走得这样潇洒了。
天色晚后，路小悠与玉珠找了个山洞暂歇。
“果然还是要找个宗门庇护……”
玉珠在帮她梳发，说道：“小弟说之前遇到的那帮人里，领头的三个心地很不错。”
路小悠歪了歪脑袋，也不知对方想鼓捣什么发型，幻化出一面水镜来照：“别整得太花哨，我是变年轻了，又不是要嫁人。”
玉珠笑笑：“近来总觉越相处便越想照顾你——你如今看起来可不就是要人宠的小小姐？”
路小悠对着水镜做了个表情，看自己嫩得能掐出水的面颊，说道：“那你是老嬷嬷还是小丫鬟？”
“看你想要哪种？”
“哈哈……”路小悠由着她给自己梳了个元宝髻，“还是小丫鬟吧，老嬷嬷岂不天天要说教？”
玉珠翻手，掌心凝出两枚花型金饰，为她别上，说道：“那我永远是你的小丫鬟。”
路小悠没注意到她话中深意，点点头规划起来：“明日起想办法入个宗门，以我天资应当能混个不错的位置，到时你就当是我的丫鬟——反正该教的我也会教，你不用拜他人为师。”
玉珠并不反对，提议道：“不如就入那个飞烟阁？那三人心地好，师父也坏不到哪儿去。”
“要入就入个大些的，入小宗门跟我们在散修城待着有区别吗？”
路小悠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丢给她：“你道基已筑，接下去要修道心，这儿有不少厉害的道法，你可按喜好来挑一个。”
玉珠神识探入查看，面上有些不可思议：“道心可以依靠法诀修出？”
“有引导和辅助作用，看你选的道适不适合自身，你要选个王道，肯定是不成的。”
以路小悠屏蔽天道的设定，修什么道都是分分钟速成的，她至今没选定，主要还是担心影响心境——最厉害的无情道、杀戮道、唯我道等等，都是十分偏激的道，修下去难保不会影响改变她的思维方式。
对于其他修士来说，道心稳固，才能保证升阶、突破，以及避免走火入魔，可路小悠完全不需要顾虑这些，所以，剩下一些诸如自然道之类温和的道，不修也罢。
“我还是修我自己的道吧，”玉珠看完，将玉简还给路小悠，“这些都不适合我。”
路小悠没想到她会选择自己修，想了想也不勉强：“好。”
攻击术法的玉简她早期就给过对方，此时便没什么可教的了：“修炼有何不懂之处，你就问我，筑基之后的修行更需谨慎，你一步步来，千万别为赶进度而生出心魔。”
玉珠点头：“好的。”
之后路小悠闭目打坐数日，稳固刚提升的境界，待修到元婴能微微睁眼，才带着玉珠继续赶路。
辗转两三月，最终路小悠定下想要投靠的宗门名为天灵宗。天灵宗也说不上十分大，但门内两位合体期老祖，相对来说靠山还算挺硬的。
正好再过半年就是天灵宗纳新的日子，已有修为的散修或他派修士也可参与选拔入内，路小悠便卖掉几株药草，在天灵宗名下的天灵城租了个洞府，与玉珠住下，只等纳新之日的到来。
因是临时住所，她也没费什么心思改换布置，只隔了两间修炼室供两人日常修炼。还是玉珠理了理闲置的炼器室，弄出小窝供两只灵耳貂住着。
这半年路小悠养的那只灵耳貂因吃了那个□□腹内不知名的“眼珠子”，提了一阶，额间出现三道浅灰色纹路，能感应到动静的范围与金丹修者神识监测范围差不多，也算有了项不小的神通。路小悠把这只给了玉珠，让她时时带在身边，就当带个随身雷达，有什么危险也好提前预知。
这两只灵耳貂当初跟她结成的是比较宽松的召唤类主仆契约，解了重新换个主人也不费力，玉珠清楚路小悠本事，便没推脱。
就这样低调宅了大半年，两人终于等到天灵宗纳新的日子。
路小悠提前带玉珠往天灵宗去。沿路也见到不少有修为的修士前去参与纳新，粗粗统计了下，金丹的有两三个，筑基有不少，炼气最多，但元婴却是一个都没有。
在宗门里，元婴以上通常都有属于自己的山头，她这个修为参与纳新确实太过尴尬。
所幸路小悠出门前也没显露真实修为，等用秘法将修为压制到金丹初期后，她才带着玉珠来到天灵宗山脚。
玉珠知道她是单风灵根，却又有特殊秘法能使用水行术法，便提议她掩饰自己的真实灵根：“天资过人却无门无派，免不了被人揣测前来投靠的目的。”
路小悠也觉得是，说道：“确实，我会想办法掩饰一二。”
她入宗门不过希望能有个庇护，日后即便在外突破升阶，他人看到自己是大宗门弟子，也不会贸然下手，至于供奉什么的，她没想去占便宜。
纳新的日子临近，天灵宗脚下来往修士凡人越来越多，总免不了各式摩擦，路小悠随手就救下不少修为低微的炼气小子，玉珠劝她无效，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要小弟看过心善的，救便救了。
尽管不乐意，玉珠还是重操旧业，对着那些前来打探结交的修士各种忽悠，迅速定位了路小悠“来自某个势微的修仙小世家，子孙后辈有灵根者寥寥无几，勉力供养出这么一个金丹……”的人设开始狂炒。
好不容易得空，玉珠便吐槽她：“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爱多管闲事？”
“那些闲事跟这些区别大了，”路小悠感慨说道，“也许再过几年我也不再管了，但现在看到，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从前两人天天窝在洞府，前来拜访的大都是些唯利是图之辈，每回开口说不了几句就让她帮忙或者骗她出城，路小悠当然不会傻到答应。但这次是亲眼目睹一点小事上升到断人道途的仇怨，她也有恻隐之心，难免会忍不住“路见不平”。
玉珠叹口气，说道：“上回我不让你帮越前辈，你是不是也心里不舒服？”
“有一点吧，都过去那么久了，提这事做什么？”
那次结婴过后，她试着又重新联系过昇阳剑派几次，玉牌都没给过回应。她心中也清楚，就算当初为越计留下了，大概也是叫不动玉牌里那位前辈过来帮忙的。
“即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是对你，脚长在我身上，最后选择离开是我自己下的决定……我跟越道友最多只算点头之交，更别说他当初还胁迫过我，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对你有怨？”
玉珠有些动容，正要说话，头顶生出一个小气旋，当即盘腿坐下入定。
竟是心境突破，带动修为提升了……
路小悠愣了愣，摸摸自己嘴巴，算上上回，自己的话有这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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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到了城主府, 路小悠把《紫府金章》全套拓好给越计, 越计细看完后, 才领她到自己住处，直言让她赶紧弄完滚。
路小悠对他难听的话语倒没什么感觉, 着手布下一道掩盖动静的阵法, 指了阵眼对他道：“有劳越道友送佛送到西, 帮我维持阵法运转。”
越计很不耐烦：“有我在此，动静大又怎样？”
路小悠双手结印在房顶打了几道手诀, 说道：“那随你，飞沙走石把东西打坏了可别怪我。”
言罢, 她布下一道浅显的警示杀阵, 打入灵力使其生效, 盘腿坐下开始着手突破。
周身灵气在法诀作用下开始快速游走, 急急走完七个大周天后，通通奔涌至丹田，一直匀速自转的金丹顿了顿，紧接着如同被抽打的陀螺一般飞速旋动起来。
灵气狂涌入金丹, 同时金丹也在疯狂汲取，两相作用之下, 路小悠身后形成一个巨大可怖的灵气漩涡，瞬间将院内灵气一吸而空。
呼啦啦——
比上次突破更为壮观的景象出现了, 天地灵气呼啸盘旋着朝越计院落奔突而至, 快速又狂暴, 几乎要将屋顶掀开！
几道金色法诀显现, 屋顶房梁堪堪稳住，然而屋内就没那么好运了，品阶差的一些摆件甚至直接被灵气绞碎，化作飞沙转瞬即逝——越计面色奇差，足尖立起轻点两下，瞬移至路小悠之前所示的阵眼中，挥手打入一道灵力。
力场缓缓稳固，屋内摆件及院落景致在阵法的作用下逐步静止下来。
呼啸的灵气漩涡中心，路小悠闭目凝神，看起来与寻常打坐入定并无区别。狂风鼓起她的长发及宽大衣袍，越计眯眼看向她，心中估量她的实力。
这次突破也没有花费太久，一个时辰左右，路小悠就睁眼出定了。气海充裕，虽尤有不稳，但九转金丹的独特法门会自发促其凝实，当下也不用急着稳固境界，她起身对越计道谢：“多谢，越道友若也想气海如我这般宽广浩渺，早日把《紫府金章》练上去吧。”
小小金丹竟敢吹嘘自身气海“浩渺”……越计亲眼见到她突破时的壮景，知道她此话虽过于自夸，但也不算大言不惭，当下哼了哼，只问她：“你练到第几重了？”
“不高不高，刚过第八。”路小悠笑眯眯的，“别看我如今寿元无多，我可是从炼气期就开始练它，厚积薄发，金丹比常人厉害，到时结婴必然也超过大部分同道。”
越计皱了皱眉：“既如此，你把这功法给我？”
“没办法，没权没势，突个破都没底气……多一个人练我又不会少块肉，你说是吧？”路小悠看起来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呵。”
路小悠收起地上的布阵之物，又施术将被刮乱的各处稍作整理，道：“小妹还在家中等我，若有何处不明，到时通讯符联系。”
越计没应声，只将阵印一按，将她从城主府踢了出去。
路小悠也不介意自己被猝不及防传走，当即脚下缠上风行灵气，朝自家洞府疾走而去。
她这次突破仍然力求神速，期间还颇有心机地有收有放，好让自己看起来是并非一个劲地汲取灵气，也不知越计能信几分——那《紫府金章》确实能拓生气海不假，但气海再宽广也不可能九倍储存灵气……不过也没事，等越计练到第八重时少说也得上百年，那时候她早不知溜哪儿去了。
解决了当下最麻烦的突破一事，路小悠心情还不错，边行边琢磨是否该庆祝一番。
“路道友，何事喜气洋洋——”来人客套到一半，敏锐感知到她境界与之前大有不同，当即恭贺道，“眼拙，眼拙了，竟没看出道友已突破至金丹后期，恭喜恭喜！”
路小悠眼皮跳了跳，来人名叫石弘新，道号瑞平，金丹后期修为，所住洞府离她不远，因而平日串门很勤快。
这人心术不正都不需要小弟提醒，长得就不像个好人，凸额小眼钩鼻子，说话时眼珠子乱转，一副算计人的坏样。
路小悠只道：“又非结婴，不值一提。”
“哎，”石弘新朝她走来，好像完全看不出她的冷淡，“还记得你我初识时，路道友你才刚至金丹中期，没想到一眨眼十年过去，你就赶上我了。”
这石弘新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消息灵通，嘴风也不紧，路小悠平日经常向他打听散修城风向，故而此刻仍耐着性子与他攀谈：“这也是没办法，我如今寿元无多，唯有抓紧时间突破，才有一线生机。”
石弘新嘿嘿一笑：“既然如此，路道友你不如与我一同前去源通堡闯一闯？运气好或许能在堡内摸到几颗寿元丹也说不定……”
“那可不成，玉珠修为低微不好带去，让她一人在家我又放不下心，”路小悠婉言谢绝，“我就这么一个妹妹，石道友你莫要再怂恿我与你出城，万一有去无回，玉珠可怎么办？”
“唉，唉！哪有修道之人同你这般畏首畏尾成天躲在洞府里头的，不经历风雨只靠一味苦修，能修出什么东西来？”
石弘新继续又叨叨几句，路小悠都和和气气地回绝了，两人走了一阵，因话题不和，很快道了别各走各路。
路小悠行事低调，但也知道自己在灵草店铺卖出去数株稀有药草，以及一口气预付数十年洞府租金的行为，使她财大气粗的人设根本没办法遮掩，十年过去了，这些人依然锲而不舍地盯着她。
虽然她仍保持缩头乌龟的架势不出城只会让他们越加猜疑她的底蕴丰厚，但出城等同送死，目前最明智的选择还是继续缩着，让他们干着急去——慑于碧霞元君所订法则及其雷厉风行的手段，不管散修城外是否血雨腥风，城内秩序一直是井井有条的，石弘新等这帮人在城里不敢直接动手，除了浪费口舌诱哄她出城，也无计可施。
回到洞府，路小悠见玉珠在她的花房内打坐，也不急着将她唤醒，自己独自去林间找灵耳貂玩耍去了。
她如今刚突破，心头大石放下，便有意散漫一阵。
玉珠是在半月后出定，见路小悠已经安然回归，躺在草地上百无聊赖地咬草根，随便施术清洁了下就过去会和。
“当时心中焦虑，坐卧不安，便想着干脆修炼以定心神……未料这《三盘经》竟于平定心神有奇效，我心越焦虑，它便引我入定越稳当，不知不觉便修炼过半月了。”
因资质缘故，她往常入定都不过三五天，顺畅的大周天走不了两三遍便会戛止。路小悠听得此言，也为她高兴，打趣道：“看样子下回你修炼前，我得假作被人抓走？”
“那我肯定收拾行囊前来救你，哪还想着修炼。”
“笨，以你当前这点三脚猫功夫如何救我？你难道不得苦心潜修数百年，待有了实力后才考虑救人复仇一事？”
玉珠无语：“咱们这不是随口一说吗？——你认真的？”
“是随便说说……”
玉珠笑笑，帮她取下黏连在发间的碎花：“真有这么一天，我当然会仔细思考对策……”
路小悠配合着微抬脑袋，让她在底下垫上一块方巾，说起别的来：“我想，得什么时候出趟城了。”
“出城，你是指？”
路小悠明白她的意思：“不是偷偷摸摸的——我也不可能真在城里缩一辈子，趁现在还没结婴，那帮人警觉性一般，出去虐他们一回，好叫他们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那帮人确实烦了点……”玉珠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下去。
路小悠眯着眼睛去看头顶的太阳，圆溜溜的球体里炼着一小块赤心髓，因主料少，再加手法不熟练，光线并不很亮。
身旁传来声响，玉珠也同她一样躺在草上。
静默了一会儿，路小悠开口说道：“我曾在一位前辈的洞府中见过整个用金乌之眼打造的太阳。”
“金乌鸟的眼睛？”
“嗯。”
“那这前辈定然很了不起。”
“何止了不起……前辈的实力及她所到达的成就，数十万年来能超越她的，可以说屈指可数。”
“这么厉害，”玉珠同她一样眯着眼在看人造太阳，不知在想什么，嘴上应和得有些随便，“堪称我辈楷模了。”
我辈楷模……路小悠咀嚼着“楷模”这两字，眼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些过往回忆，她想起自己当初对秦婷的教育，问道：“我之前闭关这十年，你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我也不是一个人，你忘了？”
对方还有个小弟可以交流。
“但你闭关这十几日，我却感到很烦闷。”
玉珠对此好像没什么意外，她侧过身对着路小悠，让小弟传音给她。
“姐姐说以后她闭关就把玉佩给你，让我陪你说说话。”
路小悠摇摇头，她没修过道心，也不想去费力气修，因此所有修道之人最能忍受的寂寞到了她这儿，就变得很不容忽视。
“这些天里我想了很多……我总要找个地方结婴的，就当探路，我也不该再窝在城里了。”话说出口，她的语气有些轻松起来，“每回约一两个，虐完就回来。”
“怎么？”她见玉珠看着自己没说话，忍不住在她额头弹了一记，“别担心，同级别的修士我能一打九。”
却见玉珠抓住她没收回的手，轻而郑重地说道：“最好是杀了回来——那帮人算计不成，后招迭出，最后危险的还是你……”
路小悠有些反应不及：“什么？”
“锄恶也是行善的一种，他人对你有恶念，杀了又何妨？天道轮回，他们早前不知取了多少人的命，总要有个了结。”
路小悠望着对方，忘了将手收回。这双骗过无数凡人的眼睛长得很特别，肃穆深邃时，凡人们莫不感到她高深莫测；目露怜悯时，凡人们莫不感到她大善慈悲……
此刻它们非常平静，带着让路小悠感到陌生的情绪，定定与她对视。
“咳……”路小悠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把手收回来，恢复平躺，说道，“恶人自有天收，轮不到我去操心。”
耳边传来一声轻柔叹息，玉珠语气无奈：“那你就别出城了，先闭关修到后期圆满，到时我们一同离开此处吧。”
“近期都不想修炼。”
“那就去刻阵。”
“没大没小，还指使你姐了？”
两人笑闹一阵，最终没再提出不出城的问题。
接下去的时间里，路小悠还真的去刻阵了，微缩世界的阵法消耗不少，在各处阵脚刻上灭生更迭的阵纹，点滴累积，倒是能节省一笔可观的支出。
就这么刻了大半年，某日路小悠突发奇想，在自己早前购买的几个粗浅阵盘上也试着刻上禅阵，竟然也行得通，刻过灭生禅阵的这些阵盘，非但使用时灵力消耗少一大半，中途还能放手——要知道这种快捷使用类的阵法原本可是极度依赖使用者操控的，这样一来，往后有突发状况只要在阵盘输入足够灵力随手丢出，也能争得不少脱离时间了。
这一发现极大激发了路小悠的热情，她如今阵法大成，费心思多弄几套上档次的阵盘钻研，很轻易就学到了如何录刻阵盘之法，亲自动手，一口气制作了数十套阵盘，杀阵、困阵、幻阵，连聚灵阵都做进去，再一一刻上灭生禅阵，也算早早为出城结婴做下准备。
到后来，她甚至想办法把阵纹鼓捣到了自己身上——行之有效后，她给玉珠也刻了一套，如此一来，四灵根的玉珠修炼进度虽仍旧缓慢，较之以往却也快了不少。
玉珠闷头修炼，路小悠刻了近两年阵法，总算又有了修炼的兴致，闭关了。
这一闭关，又是十年过去，路小悠再睁眼已是金丹后期大圆满。
再进一步就是结婴了，路小悠让玉珠着手收拾东西，自己则外出购置和打听城内风向，为出城做准备。
石弘新早搬走了，路小悠在茶馆喝了两三天，勉强听到点东西。
十年前，也就在她刚闭关那段时间，阜湖道集结的众位大能修者纷纷出事了。城主碧霞元君也没逃过，回来时竟成了白发老妪，原本艳丽逼人的相貌也是道道皱纹密布，据称陨落就在这几日。
怪不得城内秩序一团糟，且近来更显混乱……路小悠皱眉，心想出城之事恐怕要抓紧提上日程了。
可惜她还没抓紧时间开溜，那边越计听她出关，找上门来了。
十年未见，越计已经结婴，唯我独尊的气势仍是强盛，只是面色奇差，把那气势生生压成了戾气。
“最近城内不太平。”
路小悠心想我又不是傻子，当然感受得到，嘴上应道：“是吗？多谢越道友提醒。”
“我记得你结交的一位前辈在昇阳剑派，可知他最近身在何处，可有时间前来？”
难道碧霞元君的境况真如传言所说的这么差？路小悠看对方虽下巴微抬仍是一副倨傲模样，但视线下垂，不经意流露出求人的恭敬，恻隐之心微动，说道：“我与前辈已经许久未曾联系，上次他赠我的玉牌倒是还在，你若有事寻他，我替你传一二句话倒是可以。”
她说着取下玉牌，对着它说道：“前辈，你可听得到我说话？”
玉牌没有反应。
陆续又试了几回，越计在一边静静等着，路小悠正要开口安慰，脑中传来小弟传音，改了口，说道：“看样子前辈不愿管此地之事……”
“会不会是他没听到。”
路小悠摇头：“上次你请我进府作客，前辈以玉牌主动联系我，愿为我担保……说明他一直在留心我的行踪。”
越计无法，最终只能郁郁离去。
对方一走，路小悠便道：“也许是那位前辈一时没留意也说不定——”
玉珠打断她的话，只说：“东西已经收拾完毕，你去看看有没有遗漏，咱们即刻便启程离开吧。”
路小悠停了停，见她坚持，叹一口气，起身去了里面。
自己确实不欠碧霞和越计什么，只是联系昇阳剑派是件顺手一帮的小事，她觉得没必要推诿罢了……
两人当日就出了城，也不知道越计得知消息，心中是何感受。
散修城如今乱糟糟，各方势力暗涌，进城困难，出城倒是非常容易。如今也没人把注意力放在路小悠身上，二人出了城，踩上青琅小扇往南疾飞而去，连行两三日，身后也不见有人跟随。
玉珠如今也修至炼气大圆满，只等筑基了，路小悠飞时便专挑偏僻的穷山恶水去，大半月后，总算是找到一处山谷可供进阶。
谷口瘴气氤氲，花草植被都有剧毒，越往里去，越是毒虫密布，除了低级别蛊修愿意来此地抓虫，大部分修士基本都见而绕道——没有奇花异草，也没有高阶妖兽，来这儿历练费时费力，还捞不到多少好处。
入谷之前，路小悠取出筑基丹给玉珠，说道：“我先看顾着你在此筑基成功，再入内结婴。”
玉珠也知道自己对于她的结婴一事起不到任何作用，点点头，接过丹药坐下。
这二十年来，她修炼得算是比较着急，但只要心境跟得上，倒也不用太担心进度过快，此次筑基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她闭上眼，开始冲击筑基。
因为身上纹了聚灵禅阵，灵气收导一事无需太费心，再加有丹药辅助，三天左右，玉珠就筑基成功了。
路小悠看着玉珠排出一身黑臭的杂质，想起自己早年在叠水轩的往事，说道：“我曾有一名师兄……也不知道他如今修到什么境界了，过得又是怎样。”
玉珠施法清洁了自身，也没顾得上换干净法衣，说道：“等你结婴之后，咱们左右也不知去何处，不如一同回凌云界去看看也行。”
“界河难渡，你肯定是不行的，我恐怕也得修至化神才能回去，要不然刚得的寿元又要浪费完。”
而且慕容珩估计去了崇明界，那是比潜龙界更高的位面，估计罡风更加猛烈。
玉珠倒是自信满满：“你元婴修至化神需不少时间，应该够我到金丹了，到时也不算太累赘。”
“金丹也难，到时看我手段如何，也许护着你渡界河并不费力——”路小悠顿了顿，有些无语，“我在做什么，我还没结婴就开始幻想化神的事，真是傻了……”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路小悠取出监视玉牌给她，说道：“我进去结婴，你就在外等我，若玉牌有动静，你便跟前辈说我去结婴了，秘法不能外传，请他谅解一二。”
玉珠点头：“你在我身边设一道警示阵法，到时有人来我也能提醒。”
“不用，”路小悠埋头布阵，说道，“你只要乖乖待在阵中就好，不必忧心他人进谷，我准备得很充分，放心。”
“好。”
路小悠又留下几套阵盘给她，这才驾起青琅小扇往谷内行去。
她如今修为到元婴只差临门一脚，对付区区瘴气自然不在话下。指尖凝出风行、水行灵力在自身外面裹上一层防护罩，入了谷根本等同于行动自如。
路小悠不断深入，到了谷内正中的沼泽地已是第二日正午。
取出一截玉橡枝将其横于沼泽之上，路小悠布下层层阵法，也没服用什么丹药，盘腿一坐，就开始着手结婴。
丹田正中的水灵种被小心拨到角落，又另分出一道神识将其牢牢裹住，路小悠开始引天地灵气入体。
此地瘴气浓郁，灵气却是不足，但路小悠金丹非同常人，一转起来，那就相当于一个自发形成的超级吸灵黑洞，整个山谷的瘴气都被蜂拥而至的天地灵气带动得翻江倒海。
天地变幻，玄雷隐隐闪烁在云间，好似就等路小悠碎丹成婴那一刻，狠狠劈下。
当初云逸传授予路小悠的《玄元引气诀》结丹篇之后就没有了，如今的结婴，都要靠她自己摸索。
有条不紊地走了数十遍大周天，胖乎乎的金丹总算嗡嗡震颤，开始出现第一道玄奥的裂纹——与从前碎丹时无法言说的痛苦不同，这次的碎丹，路小悠只觉修至圆满的饱胀感得到很好的舒缓，当即加大力度，疯狂汲取灵气入内，去冲击正在开裂的金丹。
很快，三四道裂纹扩生，无数细纹密密麻麻显现，路小悠只听耳边传来“呀”地一声轻啼，白芒闪过，她胖乎乎的元婴舒展四肢，由内而外将金丹给整个撑开了。
路小悠未睁眼，屈指打出一道法令至阵中，头顶立刻出现隆隆巨响，酝酿出一道银色电龙，猛地劈下。
为显逼真，这套混元雷霆阵法外还加布了幻阵，搞得场面十分宏大。这倒不是防备玉珠，主要是也不知那块玉牌里的前辈会不会突然来了兴致来监视，小心掩饰一二总是必要的。
路小悠本身便是布阵之人，因而根本不用担心挨雷劈，不过底下玉橡枝干受影响有些震颤，她想了想，还是睁眼出定，打算起身去另一处——恰在此时，一阵腥风扑面而来，路小悠也没用遁法，旋身一闪，便避开了鞭来的某物。
那东西血红色，一击不中，快速缩了回去，路小悠探出神识一看，原来沼泽底下有只足有牛犊大小的蛤`蟆，而刚刚出来攻击她的，正是那蛤`蟆的舌头。
路小悠头皮一紧，条件反射地凝出一道风之真义笔直射向那蛤`蟆，却没料她元婴后的第一击杀伤力竟那么大，直接洞穿那蛤`蟆的脑袋——将它当场击杀了！
第二道雷紧随而下，击起数丈高的浑浊沼泽，路小悠往后疾退，感应到有几道神识扫动触及阵法警示，放出神识一扫，谷外竟瞬间来了数十人。
玉珠在阵中站着，面色严肃如临大敌，路小悠也不想再在这么差的环境里多耗，朝着阵中打入一道灵力，天上雷霆噼里啪啦开始一道接一到猛地砸下，荡得整个沼泽如同沸腾一般。
那蛤`蟆的尸身被动荡的沼泽翻出来，露着雪白的肚皮，路小悠余光扫到，心中一动，飞去一指剖开，几乎是瞬时间，一颗黑白圆润的珠子从那蛤`蟆腹中激射而出，就要往外飞去。
路小悠眼疾手快，伸手一招就将那珠子吸入手中，仔细一看——眼珠子？
那眼珠一鼓一鼓地还在脉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想破壳而出，路小悠心中嫌恶，下意识想甩开，却感应到雪貂在灵兽袋里蹦了几蹦，通过主仆契约传达心声：“给我给我！”
路小悠当即将东西丢入灵兽袋，边往外走，边放出元婴真君的威压。
谷口站着的修士共十七八个，一名金丹后期的男修，两名金丹中期女修，其余都是筑基或炼气的，综合实力并不怎样。
路小悠慢慢踱入众人视野：“诸位可是来此历练？谷内此时瘴气腾涌，不适入内。”
其中一名金丹女修越众而出，道：“多谢前辈提醒。我等乃飞烟阁弟子，宗门离此地不远，家师见天象有异，特命我与师兄、师妹前来一看。”
对方态度恭敬，路小悠听她话外音并不是来趁火打劫的，面上就带了笑，说道：“抱歉，动静是大了点。”
她如今已经恢复少女的青葱水嫩，这一笑更显清纯而动人，众人莫不感到眼睛如被水流拂过，明光闪现。
那女修微微愣神，说道：“晚辈道号光庭……”她顿了顿，身边的男修会意，拱手行了一礼道：“晚辈梦阳。”
“晚辈慧灵。”
等站在她身侧的两人说完，光庭才恭敬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路小悠不愿告知对方真实姓名，可又还没给自己取过道号，便笑笑招手让玉珠出阵，说道：“日后若有缘再会，我再告诉你罢。”
等玉珠走到身侧，路小悠也没取青琅扇，右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搭，两人便消失在原地。
两人离去后，那道号慧灵的女修哼了一声，有些不忿道：“区区散修，架子摆这么大。”
“气什么，不是来寻麻烦的就好……前辈大概设了阵法，瘴气腾涌却没有外泄，也免得我们费力处理了。”
“算她识相。”
光庭闻言停下脚步，语气微冷道：“散修能修到元婴，必然不简单，你若再这样口无遮拦，我下次便不再带你出山了。”
慧灵顿了顿，见光庭态度严肃，也不敢再说什么。
道号梦阳的男修见气氛僵持，开口缓和道：“小师妹她阅历不足，难免目光短浅、说话不中听，若长久不带她出门，日后她只会越来越——”
慧灵额头直跳：“你闭嘴，要数说话不中听，谁能比你说话还不中听！”
“……”光庭深吸一口气，打断两人争执，“回头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吵，现在，给我安静！”
路小悠带玉珠继续往南行去。
那瘴气谷附近有个宗门，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心中觉得这种偏安一隅的小宗门应当行事非常低调，不会无故跟人树敌，所以才大着胆子在那结婴，可没想到这宗门还是派了弟子出来……也多亏她结婴并不能引动真正的结婴天象，不然如果那三人师父亲自前来，她就无法走得这样潇洒了。
天色晚后，路小悠与玉珠找了个山洞暂歇。
“果然还是要找个宗门庇护……”
玉珠在帮她梳发，说道：“小弟说之前遇到的那帮人里，领头的三个心地很不错。”
路小悠歪了歪脑袋，也不知对方想鼓捣什么发型，幻化出一面水镜来照：“别整得太花哨，我是变年轻了，又不是要嫁人。”
玉珠笑笑：“近来总觉越相处便越想照顾你——你如今看起来可不就是要人宠的小小姐？”
路小悠对着水镜做了个表情，看自己嫩得能掐出水的面颊，说道：“那你是老嬷嬷还是小丫鬟？”
“看你想要哪种？”
“哈哈……”路小悠由着她给自己梳了个元宝髻，“还是小丫鬟吧，老嬷嬷岂不天天要说教？”
玉珠翻手，掌心凝出两枚花型金饰，为她别上，说道：“那我永远是你的小丫鬟。”
路小悠没注意到她话中深意，点点头规划起来：“明日起想办法入个宗门，以我天资应当能混个不错的位置，到时你就当是我的丫鬟——反正该教的我也会教，你不用拜他人为师。”
玉珠并不反对，提议道：“不如就入那个飞烟阁？那三人心地好，师父也坏不到哪儿去。”
“要入就入个大些的，入小宗门跟我们在散修城待着有区别吗？”
路小悠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丢给她：“你道基已筑，接下去要修道心，这儿有不少厉害的道法，你可按喜好来挑一个。”
玉珠神识探入查看，面上有些不可思议：“道心可以依靠法诀修出？”
“有引导和辅助作用，看你选的道适不适合自身，你要选个王道，肯定是不成的。”
以路小悠屏蔽天道的设定，修什么道都是分分钟速成的，她至今没选定，主要还是担心影响心境——最厉害的无情道、杀戮道、唯我道等等，都是十分偏激的道，修下去难保不会影响改变她的思维方式。
对于其他修士来说，道心稳固，才能保证升阶、突破，以及避免走火入魔，可路小悠完全不需要顾虑这些，所以，剩下一些诸如自然道之类温和的道，不修也罢。
“我还是修我自己的道吧，”玉珠看完，将玉简还给路小悠，“这些都不适合我。”
路小悠没想到她会选择自己修，想了想也不勉强：“好。”
攻击术法的玉简她早期就给过对方，此时便没什么可教的了：“修炼有何不懂之处，你就问我，筑基之后的修行更需谨慎，你一步步来，千万别为赶进度而生出心魔。”
玉珠点头：“好的。”
之后路小悠闭目打坐数日，稳固刚提升的境界，待修到元婴能微微睁眼，才带着玉珠继续赶路。
辗转两三月，最终路小悠定下想要投靠的宗门名为天灵宗。天灵宗也说不上十分大，但门内两位合体期老祖，相对来说靠山还算挺硬的。
正好再过半年就是天灵宗纳新的日子，已有修为的散修或他派修士也可参与选拔入内，路小悠便卖掉几株药草，在天灵宗名下的天灵城租了个洞府，与玉珠住下，只等纳新之日的到来。
因是临时住所，她也没费什么心思改换布置，只隔了两间修炼室供两人日常修炼。还是玉珠理了理闲置的炼器室，弄出小窝供两只灵耳貂住着。
这半年路小悠养的那只灵耳貂因吃了那个□□腹内不知名的“眼珠子”，提了一阶，额间出现三道浅灰色纹路，能感应到动静的范围与金丹修者神识监测范围差不多，也算有了项不小的神通。路小悠把这只给了玉珠，让她时时带在身边，就当带个随身雷达，有什么危险也好提前预知。
这两只灵耳貂当初跟她结成的是比较宽松的召唤类主仆契约，解了重新换个主人也不费力，玉珠清楚路小悠本事，便没推脱。
就这样低调宅了大半年，两人终于等到天灵宗纳新的日子。
路小悠提前带玉珠往天灵宗去。沿路也见到不少有修为的修士前去参与纳新，粗粗统计了下，金丹的有两三个，筑基有不少，炼气最多，但元婴却是一个都没有。
在宗门里，元婴以上通常都有属于自己的山头，她这个修为参与纳新确实太过尴尬。
所幸路小悠出门前也没显露真实修为，等用秘法将修为压制到金丹初期后，她才带着玉珠来到天灵宗山脚。
玉珠知道她是单风灵根，却又有特殊秘法能使用水行术法，便提议她掩饰自己的真实灵根：“天资过人却无门无派，免不了被人揣测前来投靠的目的。”
路小悠也觉得是，说道：“确实，我会想办法掩饰一二。”
她入宗门不过希望能有个庇护，日后即便在外突破升阶，他人看到自己是大宗门弟子，也不会贸然下手，至于供奉什么的，她没想去占便宜。
纳新的日子临近，天灵宗脚下来往修士凡人越来越多，总免不了各式摩擦，路小悠随手就救下不少修为低微的炼气小子，玉珠劝她无效，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要小弟看过心善的，救便救了。
尽管不乐意，玉珠还是重操旧业，对着那些前来打探结交的修士各种忽悠，迅速定位了路小悠“来自某个势微的修仙小世家，子孙后辈有灵根者寥寥无几，勉力供养出这么一个金丹……”的人设开始狂炒。
好不容易得空，玉珠便吐槽她：“从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爱多管闲事？”
“那些闲事跟这些区别大了，”路小悠感慨说道，“也许再过几年我也不再管了，但现在看到，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从前两人天天窝在洞府，前来拜访的大都是些唯利是图之辈，每回开口说不了几句就让她帮忙或者骗她出城，路小悠当然不会傻到答应。但这次是亲眼目睹一点小事上升到断人道途的仇怨，她也有恻隐之心，难免会忍不住“路见不平”。
玉珠叹口气，说道：“上回我不让你帮越前辈，你是不是也心里不舒服？”
“有一点吧，都过去那么久了，提这事做什么？”
那次结婴过后，她试着又重新联系过昇阳剑派几次，玉牌都没给过回应。她心中也清楚，就算当初为越计留下了，大概也是叫不动玉牌里那位前辈过来帮忙的。
“即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是对你，脚长在我身上，最后选择离开是我自己下的决定……我跟越道友最多只算点头之交，更别说他当初还胁迫过我，我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对你有怨？”
玉珠有些动容，正要说话，头顶生出一个小气旋，当即盘腿坐下入定。
竟是心境突破，带动修为提升了……
路小悠愣了愣，摸摸自己嘴巴，算上上回，自己的话有这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