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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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的信终究是去得太晚了。

    有些时候, 很多事、很多人就是不期而遇。

    老话说, “福无双至, 祸不单行”。【注1】

    那日,福晋难得卧在贵妃榻上小憩片刻。

    忽然觉得小腹阵阵酸痛,接着就是一股暖流从下面滑了出来。

    初时, 她以为是月事来了,觉得很是羞恼, 赶紧叫来王嬷嬷,拿了月事带来。

    后来, 感觉有点不对头,换下来的亵裤上有不少颜色较深的血块。

    下腹还是有种紧缩感, 就像有人捏紧了内脏, 要将其慢慢揉碎一样。

    浑身一阵一阵地发冷汗, 湿漉漉的, 混着浓浓的血腥味, 让人作呕。

    奶娘毕竟是过来人了,一见这情势, 心里暗道了声“不好”。

    忙给福晋盖上被子, 对翠浓说:“快去请王大夫来!”

    乌拉那拉氏见王嬷嬷如此做派, 心里也有了不详的预感, 握住她的手,哭道:

    “奶娘,是不是我的孩子没了?”

    王嬷嬷不想刺激她,安慰道:“我的好福晋, 您不要多想,还说不准呢!

    也许只是月事来了。您先躺下歇着吧!”

    福晋顺势靠在了软枕上,手里被嬷嬷塞了个汤婆子,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掉着泪珠子,把头对着床里,不想叫人见了再劝。

    不一会儿,王大夫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摸了脉,额上就泌出了细细的冷汗,嗫嚅着说:“福晋,您这是,这是小产了。”

    “果真如此······”福晋一脸哀戚,阿玛病重加上小产,她真的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王嬷嬷仗着资格老些,问道:“大夫,福晋怀了几个月啊?”

    大夫又仔细诊了一会儿,说:“约莫一个月左右。福晋这脉象是气血两虚啊,莫非是受了什么伤?大量出血导致的,为何不叫老朽过来呢?”

    嬷嬷说了福晋抄写血经的缘由,大夫也无话说了。

    自从前阵子频繁按着方子吃些苦药,以期得子,月事就一直不是很准。

    时而一来十天,时而来得极晚。

    自从得悉阿玛病重,也不忙着吃这些了,月事比往常晚了几天,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孩子恰恰挑着这时候来了。

    福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晃神不理事。

    王大夫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就和奶娘商量病情了。

    这是流了一半,还有一半留在腹中,如果不处理,会有性命之忧。

    需服下药汤,将剩下的一半排干净了才行。

    【沁玉院】

    等清璇听到风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如今她在贝勒府里也是渐有根基,能打探些消息了。

    福晋放出的消息是“身体不适,这几日无须请安。”

    清璇也知道前些日子福晋做的谬事。

    要想父母身体康健,不如侍奉膝下,何苦自残以尽孝道?

    没想到就这么没了个孩子,算算时间,竟是历史上雍正的嫡长子“弘晖”。

    虽说这孩子本就是早夭的命格,但是原来好歹能活到8岁的。

    听说是个聪颖的乖孩子,也是可惜了。

    清璇一面惋惜,一面又想着若是福晋生下“弘晖”,至少七八年里,在这府中地位是稳如泰山了。

    到时候自己的日子兴许不如现在好过了。

    等到木槿儿上完课,来和她一起用午膳时。

    看着孩子柔嫩的小脸,清澈的眸子,陡然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什么时候,自己也学会了完全从自身利益出发,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了呢?

    这有点危险!清璇脑子里拉起了警报器。

    她不想当圣母白莲花,也没那个资本。

    但是,到目前为止,福晋从未害过她,一直有礼有节的。

    为什么她却想着“弘晖”去世,对自己更有利呢?

    她不想随波逐流,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是当初自己······

    内心顿时升起一种负罪感。

    现代的道德观还存留在清璇的心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注2】

    稚子何辜,更别提那只是个尚未出生的小生命。

    清璇饭后,没有午休,把自己关在房内。

    静下心来,念了十遍《往生咒》,希望“弘晖”能去往极乐世界。

    她原是不太迷信的,现代的爷爷信佛,耳濡目染,也知道些经文。

    穿越后,就对神佛很有些敬畏了。

    清璇希望自己能够始终保持内心的平静,这样才能有勇气面对孩子澄澈的目光。

    【桃华居】

    李氏隔了两日,才知道这个消息。

    欣喜若狂!贝勒爷才写了信让自己去请安。

    她心里只想好好养胎,生个阿哥,不想去见福晋那张苦脸。

    结果,福晋就小产了,真是天助我也!

    若是自己这胎是个男孩,就是长子,以后说不准就成了世子。

    到时候,什么福晋,什么宋氏,还不得在自己儿子的眼色下过日子?

    李氏想着想着,就乐了,笑得花枝乱颤的。

    笙簧习惯了李氏动不动就摔杯子、绞帕子,各种暴躁的样子。

    这蓦然一笑,倒叫她心中发慌。

    忙下去端了一碗安胎药来。

    【嘉福堂】

    福晋吃了王大夫开的汤药,下红不止,常有血块流出。

    她只要想到孩子去了,就伤心到难以自持。

    一下子衰老了好几岁。

    原本不念家人已是不孝,她想着好歹也兢兢业业照看着贝勒府。

    这下失了孩子,全是自己的缘故,又对不住四爷了。

    身体和内心受到双重打击,以至一病不起。

    “董鄂格格,您怎么来了?”翠浓惊道。

    自打上回董鄂氏弹琴断了琴弦,被福晋罚抄了《女戒》之后,二人就疏远了。

    董鄂·云檀笑着说:“听说福晋身体不适,我带了一朵灵芝来,没到百年也有几十年的火候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翠浓赶紧将她迎了进去。

    福晋不宜下床,就让她去了卧室。

    董鄂氏见了福晋就十分亲昵地说:“福晋看着气色不好,可是惹了风寒?”

    乌拉那拉氏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也知道这小产的事情是藏不住的。

    苦笑着说:“妹妹有所不知,我刚失了个孩子。”

    云檀配合地掉了几滴泪珠子,哭道:“福晋实在不易啊!前些天,家里人送东西的时候,也曾告诉我令尊有些不好。”

    这贝勒府的内眷,位分低的是不能和娘家联络的。

    娘家也不能算四爷的正经亲戚。

    但是这董鄂氏的父亲费扬古是一等公,地位很是不同。

    云檀的母亲是他的唯一妾室,很是得宠。

    其父又只有这么一个闺女,若不是十三岁那年没有出了疹子,错过大选。

    康熙也不会将其指给胤禛。

    四爷虽然耿直,但也不蠢。

    费扬古是员虎将,此次征讨噶尔丹时,作为西路军的统帅【注3】,可见康熙的器重。

    平素董鄂府里给云檀偶尔送些东西,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时候,董鄂氏说这话显然不是单纯的关心福晋。

    乌拉那拉氏知道她这是在告诉自己:董鄂氏风头正劲,向自己示好,是想再次结盟。

    上次两人其实也没什么交情,当时董鄂氏太蠢,福晋只是看在她好歹是个满洲著姓女子的份上,平时多聊两句。

    既然四爷不喜,福晋也就淡了她。

    现下里,自己因为抄经小产,四爷必然不喜。

    毕竟他的家信上已经反对自己抄经了。

    阿玛身体也不好,哥哥们还不能撑门顶户,娘家给她的支持已经不如当初了。

    董鄂氏又和福晋聊了几句,说道:“如今这府上,只有福晋和我是满洲旗的,希望您能多指点我。”

    福晋还没想好,只是模糊地说了句,“你按规矩做人,爷会看在眼里的。”

    云檀一走,福晋就把王嬷嬷叫了进来,准备合计合计。

    王嬷嬷一听,说道:“这董鄂氏是开窍了啊!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听说董鄂大人府上只有一妾,就是这董鄂格格的生母。

    说不定就是她给出的主意。”

    福晋摩挲着被子上的凤纹,道:“她娘家强盛,只是庶女出身,老搞些弹琴唱曲的,我们爷看来不吃这口。如今她急着得宠,是她求着我。我且观望一阵子。”

    王嬷嬷也同意,随即问道:“福晋,什么时候写信给四爷啊?”

    乌拉那拉氏心情又低落了下去,小产的事是一定要告诉四爷的,但她实在担心他知道后会对自己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施耐庵《水浒全传》

    注2:□□《论政策》 这个我真没想到,原来这句话是这样提出来的。

    注3:出自《清史稿·列传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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