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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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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一天之后,璩佑贞再也不敢接近关家的大门。

    尤其在她已经深深了解到,只要一踩进那扇门,她肯定非死即伤。

    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璩佑贞又发楞了。

    在冬天这种季节之中,会下这么大的雨实在是不常见。加上又碰到周休,机率更低,也很难遇上

    璩佑贞托着脸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她其实不会太讨厌下雨天,但在这种摄氏只有八度,还下这种淋死人不偿命的大雨的时候,实在让人很难高兴得起来。

    这种天气下的周末,外出只是折磨自己罢了,她通常都靠三种东西来打发这样的假日电视、书籍、学生的周记。

    不过,当学生的周记全数读完了之后,在她找到下一个目标之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望着窗外,想着关谊彦。

    没有勇气再去关家,却又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该怎么办呢?她只能留意关承学的周记、家庭联络簿,试图从里头了解他们家的情况。

    好像有点孬,但是她情不自禁。

    一阵门铃声把她神游到关家的魂给拉了回来。

    她皱了一下眉头。这时候谁会来找她?黄湘琪是最有可能的,但是要那女人下雨天出门,简直跟要了她的命没两样。

    所以,应该不是吧。

    那还有谁呢?

    她伸手去打开门锁,把门拉开

    “关、关谊彦”她惊愣住。

    必谊彦穿着一身雅痞西装,肩上有淋湿的痕迹,发丝也沾着雨滴,身上还飘来明显的酒味。

    “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露出浅浅的苦笑。

    “什么?”她完全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话。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来找她的?

    废话!这是她家,当然是来找她。只是,他找她?他是不是喝醉了还是怎么了?

    “不请我进去?”他忽然问了一句。

    “啊,不是的”璩佑贞醒神,退了两步,让出一条路。

    必谊彦脱下鞋子,踩进她的住处,环视了一下,道;

    “原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璩佑贞干笑,把门带上,跟在他后面。她还是想不透,他来找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承学发生什么事吗?”这是她唯一想得出来的原因。

    “跟承学有什么关系?”关谊彦回头,瞥了她一眼“你的眼中只有关承学吗?”

    怒气马上一涌而上。他真想直接走上前去吻得她不能呼吸,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开口闭口不是承学就是思雪。

    “不然你找我有什么事?”

    有他在的空间里,即使是自己的地盘,仍让她感到不自在。

    “我只是想听你说一些不中听的话而已。”他脱下淋湿的西装外套,

    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啊?”璩佑贞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自从我妈死了之后,所有人对我说话都变得神经兮兮,好像说错一句话我就会当场暴毙死亡一样”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

    “连指名的人数也忽然增加了一倍。女客人知道我家的事之后,猛把我当玻璃娃娃,一心一意只想看我表现出绝望的一面,好让她们能像个圣人一样,把我从水里打捞出来。”

    听着他的话,璩佑贞怔怔的。

    他在对她说心事?

    这个姓关名谊彦的男人,竟然冒着雨,跑到她家来,只为了对她吐苦水?猛然的,她的心里漾起一股难以忽视的感动。

    她不自觉地走向他,站在沙发椅背后面,伸手轻放在他的额头上,将他的刘海微微向后拨了一下。

    “那是女人潜在的同情心吧。”

    必谊彦听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掌,转头问:

    “你也是吗?”

    璩佑贞楞了下,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

    “你也是因为同情吗?”他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

    “我不知道。”她退缩了一下,他直视自己的眼神总是令她害怕。“你弄痛我了。”

    必谊彦犹豫了一会儿,放开了她的手,别过头道;

    “说得也是,你那么笨,应该不会了解这么复杂的问题。”

    “我”

    哀着被抓疼的手掌,璩佑贞忽然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她好像应该要做些什么事才对,但她却毫无头绪。

    像是在黑暗中走钢索,进也不是、退也不成,但若盲目地往前,可能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心里不知所措,她急得想掉眼泪,但她要是真的就这么哭出来,一定会毁了这一切的。

    “看看学生的周记吧。”她轻咬下唇,强忍泪意。

    “周记?”关谊彦纳闷。这女人头脑坏掉了吗?

    只见她走进卧房,抱着一叠周记走了出来,很谨慎地摆在他面前。

    “是啊。”她吸吸鼻子,挺起腰杆。“有些学生的周记挺有趣的,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了学生的周记,心情就会好一些。”

    “那种东西大概只有你会觉得有趣吧。”他苦笑,随手抽了一本起来翻看。

    璩佑贞只是用微笑回应他,这一次,她没有反驳什么。

    “喝茶吗?还是咖啡?”

    “开水就行了。”他应道,目光没有离开那一行一行的秀气字迹。

    她不知道,他有兴趣的并不是学生写的周记,而是她每次写给学生的回应及评语。

    直到他拿到一本,正面写着“关承学”的那本周记时,他才转移了阅读重心,注意力由红色的字,转至蓝色的字上。

    翻完了半本周记,关谊彦笑了一声。

    “笑什么?”

    璩佑贞放了一杯温热的开水在他面前,还递了一条毛巾给他。

    “这家伙”他把周记上的姓名指给她看。“他写的事情根本就是他自己掰出来的。”

    “真的?”虽然不意外,但是知道了事实之后,多少还是有点打击。

    “像是‘带着妹妹去公园玩,意外挖到蚂蚁的巢穴,发现了生命的奥妙’这种的承学只会嫌他妹妹烦,要他带思雪去公园玩,比叫他乖乖念书还难。”

    “还有这篇‘功课上虽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但和同学一起写作业的感觉很棒,有团队合作的成就感’他的功课不会,都是我在帮他写。找同学写作业?那个人绝对不是他。”

    他的话惹得璩佑贞笑了一声。

    必谊彦继续往下翻阅着,脸上的笑容却逐浙地消失。正确来说,应该是当承学的周记内容开始提到他的工作的时候,关谊彦就笑不出来了。

    我昨天才知道,哥哥做的工作真是一个很差劲的工作。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我们的生活,才会选择这种工作,但是,我还是无法原谅这种为了钱而放弃尊严的事。

    就算我再怎么反抗,哥哥还是一点也不打算放弃现在那份工作。我不了解。那种工作真的那么好吗?如果是为了我们,我也可以去打工赚钱,我已经够大了。人人就是喜欢看轻我们吧。

    原本以为还可以再活半年的妈妈,就这样忽然去世了。我没有爸爸,现在连妈妈也没有了,但是很奇怪的,我没有太伤心。或许是因为哥哥看起来很可靠吧,他就是那样子的哥哥。

    从此之后,家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我还能上高中吗?我不想成为哥哥的负担,他自己也很用功念书,应该是想在大学毕业之后继续升学才对,他会不会为了我和妹妹,放弃继续念书?如果是的话,我一定不会感谢他。

    昨天才知道私立高中的学费很贵,我一定要努力考上一所公立的,然后自己打工,自己付学费。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抬起头,开口要哥哥辞去现在那份工作了吧?

    忽然,关谊彦感到一阵不舍。

    他这个弟弟真的长大了,在不知不觉中,长到了他无法置信的地步。

    母亲去世之后,关谊彦一滴眼泪也没掉过。他是承学和思雪仅剩的靠山,如果他倒了,他们两个还能倚靠谁?

    然而曾几何时,这个在他的庇护之下长大的弟弟,现在竟反过来想让他倚靠

    一种再也无法负荷的感觉直涌而上。

    是啊,谁不想要有依靠?在他痛苦的时候,也会想找人抱怨;身心俱疲的时候,也希望有人能抱着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更是希望有个人能坐在他身旁,握着他的手,只要握着他的手就好。

    然而,他总是聆听别人抱怨的那个人;他总是在别人失意的时候,拥抱着对方的那个人;母亲去世之后,他是紧握别人手掌的那个人

    当他真的没有心力再去装模作样的时候,他第一个想见的,是她,是这个叫璩佑贞的女人。

    “算了。”

    他猛然合起掌中的周记,将它放回那叠本子之上,然后拿起桌上的温开水啜了一口。

    “我还是再回去上班比较实际一点。”

    “咦?你不是下班了吗?”她望向时钟,不到八点半。

    “现在才几点,店才刚开门,用膝盖想也知道我是临时跑出来的。”

    说完,他拿起那件已经湿了一半时外套披上。

    璩佑贞凝视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觉得自己现在可以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她知道关承学的周记触动了他心底的某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是他最不愿意去面对的。

    “我先走了。谢谢你的自来水。”他丢下一句话,背对着璩佑贞,然后头也没回地走向大门口。

    “我送你下楼。”璩佑贞也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还知道怎么到达一楼。”说完,他迳自开了门,走出去,然后开上门。

    他一直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璩佑贞怔怔地站在门前。她知道关谊彦就站在外头,就站在这扇门的后面,因为她没听见他离去的脚步声。

    棒着一扇门,她知道他就站在门外,没有离去。

    必谊彦背靠着门扉,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抬头,望着那有些受潮的天花板发愣。

    从他懂事以来,他从没这么想哭过。

    很奇怪的,我没有太伤心。或许是因为哥哥看起来很可靠吧,他就是那样子的哥哥。

    必承学写在周记上的字句,浮上了他的脑海。

    鼻一酸,关谊彦低下头,眉宇深锁,他紧咬下唇,硬是把眼泪给逼了回去。很可靠的哥哥不应该躲在门后任凭眼泪滑落吧。

    仿佛感受到他的不安,璩佑贞不自觉地伸出双手,轻放在门板上。关谊彦的情绪似乎越过了那扇门,微微地传递到她的掌心里。

    她应该要在这个时候,伸出这双手臂去紧紧抱住他,不是吗?

    但她知道她不可以这么做。

    她知道,在他还没准备好要在她面前展露伤口之前,她若擅自跨出了界线,那么他会像一只负伤的老鹰,在自己面前张开那双受伤的羽翅,毫不犹豫地飞出她的视线之外。

    必谊彦,他就是如此带普满身伤痕,却傲然挺立。

    凌晨,大雨持续着。

    必谊彦一如往常,开着女客人借他代步的高级房车回到公寓前。

    他听人说,心情不好的人喝酒容易醉,这个理论在他身上完全没得到印证。他不是个容易醉的人,正确来说,他还没有喝醉过。

    这对他而言,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在“职场”上,他很有得发挥。

    坏处是,他想藉酒浇愁,却没办法做到。

    他下了车,带着微醺之意走向公寓大门,丝毫不去理会打在他身上的雨珠,好像雨滴和空气是同一种类型的东西似的。

    “你终于回来了。”

    忽然,前方传来女人的声音。

    必谊彦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璩佑贞撑着一把伞,缓缓从公寓大楼的大门走了过来。

    他愣住,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是他终于成功喝醉了,还是这其实是一场梦?

    “我等你好久。”

    璩佑贞走到他面前,将伞微微递向前一些,让他也能够受到伞的保护。

    “你”他怔了好一下子才回过神来。“你有病吗?三更半夜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就不怕有神经病把你绑走啊?”

    璩佑贞摇摇头,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送你回去。”他一把抓起璩佑贞的手腕,转身想走回停车的地方。

    “你不听完我说的话,我就不走。”璩佑贞像是脚底生了根。

    回头,关谊彦看着她。

    “那就快说。”他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看着他的神情,璩佑贞稍微放下了那份悬在半空中的挂念。

    这才是他。

    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霸道、难沟通、不温柔、又不体贴的关谊彦。

    “辞掉那个工作吧。”璩佑贞直直望着他的双眼。原来说出口,比她想象中的容易。“你应该还想继续念硕士,不是吗?”

    “还在提这件事,你不烦吗?”

    从刚认识没多久,一直到现在,她依然是在提这件事。

    必谊彦应该要觉得烦,但是他没有。

    “走吧,都快天亮了,我送你回去。”他再一次转身走开。

    “我要你认真听进去我说的话!”璩佑贞站在原地,不自觉地高声对着他的背影强调。

    “你不上车我就不会认真听,”他没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

    唉,果然威胁他是没有用的

    到最后还反过来被他威胁。

    璩佑贞叹了一口气,追上他的脚步,和他并肩共撑一把伞,慢步走向停车的地方。

    “我会乖乖上车去,你也要信守承诺。”她看着前方,提醒着他。

    “承诺?我没答应你什么吧?”才三秒他就开始赖帐了。“我只说我会‘认真听’,但是我没答应你要做任何决定。”

    璩佑贞却笑了笑,道:

    “无所谓,只要你肯认真听,我就满足了。”

    因为他从来不把她的话听完。

    她说的每一个字,让关谊彦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给环扣住,某种细微的悸动在他心里蔓延开来,让他几乎不能呼吸,但是他却不讨厌这种感觉。

    凝望着她的侧脸。

    她让他难以呼吸,他当然也不甘示弱。

    必谊彦情不自禁地伸出子搭在她的肩上,然后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低头以吻回报她。

    璩佑贞愣住,连双眼都忘了要闭,手上的雨伞也差点被她扔在湿滑的地面上。

    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关谊彦就抬起头,凝视着那张惊愕的脸。

    “我会考虑。”

    他做了一个承诺。

    然后不等她反应,又覆上了她的唇。

    这一次,璩佑贞记得闭上双眼了,她任由他用他的唇瓣将她紧紧覆着,像蜂蜜般甜腻。

    时而像蜻蜓点水,若即若离;他是蜻蜒,她是水。

    时而像蜘蛛缠蝶,落网难逃;他是蜘蛛,她是蝶。

    他的吻带着淡淡的酒精味。

    微微的晕眩感,也许是因为他口中的酒精,也或许是他的吻让她迷醉,她再也站不直了。

    手一松,雨伞滑落。

    她双臂勾上他的颈,紧紧环抱住他。

    一个吻或许可以解释为冲动。

    但是如果第二个吻还没有代表着什么意义的话,那就是一笔交易了。

    和关谊彦的第一个吻,曾经让她焦躁过一段时间;而前天凌晨的那一吻,却将她从困惑的深渊里救了起来。

    也许她和他之间这样是不对的,从头到尾都不对,但是既然已经跨越了界限,她就不想再回头了。

    不,她应该问能回头吗?

    “璩老师。”

    背后传来叫唤她的声音,她醒神。

    “啊,主任。”她由座椅上站起“有什么事吗?”

    “有一些事要请你到校长室一趟。”对方的神情怪异。

    “校长室?”

    她楞了一下,但没有多想。

    事实证明,一旦跨过了界限,就再也无法回头。尤其是跨过了一般人所认定的界限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校长就坐在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面,双手交握支在下巴下。“上一次,是学生传出来的,我当那是谣言。”

    璩佑贞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不发一语。

    “这一次,是学校的老师亲眼目睹”对方的目光像是锁定了猎物,锐利且不带感情。“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事吧?”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璩佑贞点了点头,依然没开口。

    “你的私生活想怎么过,是你的自由,但是本校不能接受老师和学生的哥哥谈恋爱,尤其听说对方还是一名”

    牛郎。

    校长没有说出那个词,只是面露厌恶之色。

    “所以,如果你还有身为一名老师的自觉,请你自己看着办吧。”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璩佑贞刚满两年的教师生涯结束了。

    对方的暗示已经快变成明示了!她如果还知耻,就该知道辞呈怎么写。

    她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等她回神时,已经回到她的办公桌前了。她抬头,发现身旁的老师们都带着审判的目光。

    不能回头了

    但是,她后悔吗?

    她坐了下来,看着熟悉的点名簿。

    不,她一点也不后悔。

    她能去的学校还有上百所,但是关谊彦只有一个。

    “是上次在餐厅遇到的那个男生吗?”忽然,坐在对面的刘冠旭丢来一句问话。

    璩佑贞抬头,回想了一下,道:

    “嗯。如果你没记错人的话”

    “那么,传闻是真的?你真的和关承学的哥哥”

    她不知道所谓的“真的”是指什么,如果他们指的是有暧昧举止的话她点头承认。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怎么会看上一个吃软饭的家伙?”他皱起眉头。“你这样是不会幸福的。”

    璩佑贞扬起浅浅的微笑。

    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她不知道。

    “或许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聪明吧。”她说。

    接着她起身。抱着点名簿走出了办公室。

    他是个不会给承诺的人。

    但是一旦给出了,他就一定会想办法去实践它。

    必谊彦站在楼梯转角处的公布栏前,看着一张张的征人公告。有家教的、有工读的、有实验室助理的什么都有。

    当然,不会有“陪女人玩乐”的。

    “找新工作?”

    一个身影走到他身旁,和他一起看着公布栏里的纸张。

    “嗯。”关谊彦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应了一声。

    对方是李时敏。

    她抱着两本书,应该也是刚上完课。

    “你要辞去现在那份工作了?”她有些意外。毕竟那是她苦劝他一年,他却丝毫不曾考虑过的事。

    “是有认真在考虑。”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公布栏上。

    “为什么忽然想辞职?”

    李时敏猜想,或许是因为他母亲过世,他少了一个重担。但她更加怀疑,他想换工作的原因,是为了上次在他家里偶过的那个女人。

    “不好吗?”关谊彦笑了一声,不想正面回答她。“还是你希望我继续当店里的第一红牌?”

    “不,当然不希望。”李时敏干笑,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她真是傻,对付这个人只能用是非题来问他。

    “是因为你妈妈去世才想换工作?”

    “不是。”他断然否定,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那是因为承学的导师?”

    必谊彦怔了一下,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一丝丝的疑惑,不明白她是从哪里打听来有关璩佑贞的事。

    不过他没问,也没兴趣问。

    “可能是吧。”耸肩,他回过头,继续盯着征人启示上的字。

    李时敏愣住。

    他承认是因为她而考虑换工作?那个她死劝活劝他都不愿意换掉的工作。

    “为什么我要你换,你无动于衷;她要你换,你二话不说就答应?”她耐着性子,强压着情绪。

    “二话不说就答应?”他笑了一声“我还不至于那么干脆就说好。”

    “别想模糊焦点,到底是为什么?”李时敏已经完全忘记他只对是非题有反应这件事。

    “没有为什么。”

    他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李时敏追上前,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必谊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你爱上那个女人?爱上承学的导师?”她不敢相信。

    必谊彦看着她,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紧扣在自己前臂上的五指移开。

    然后,扬起浅浅的笑容,转身离去。

    如果,爱是那种克制不了自己想吻她的欲望;会因为不想让她失望而决心做一些改变,那么

    他的确是爱上了她。那个承学的导师,那个像鹦鹉转世的女人。

    进了家门,关谊彦怔了一下。

    难得这个屋子里同时出现了这么多人。

    “这么晚才下课?”

    璩佑贞坐在思雪的对面,似乎是在教她写作业。

    而关承学则是摊躺在沙发上,两眼直视着电视机。

    “嗯,有一点事要忙。”他脱下鞋,走进客厅,然后看了关承学一眼“你不用写作业吗?”

    “拜托,”关承学白了他一眼“我的班导在旁边,都没叫我写作业了,你干嘛像欧吉桑一样啰嗦。”

    璩佑贞笑出声,摇了摇头,又问:

    “这么晚下课,来得及上班吗?”她记得他每天都得帮这两个人煮晚餐。“还是我带他们去外面吃?”

    “不用了。”他脱下外套,走向厨房。“我跟店长说过我今天不去上班。”

    因为他想花点时间思考换工作的事。

    璩佑贞只是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无故请假,但她也不好开口问他。

    “留下来吃饭吗?”他站在流理台前,回头问她。

    “不”她摇摇头“我还有一点事要先走。”

    罢好,她也想花点时间找黄湘琪倾诉被开除的事。

    “好吧,”关谊彦别过头去。“省半碗饭。”

    唉,他还是一样干脆。

    不会强迫,不会挽留。

    璩佑贞不自觉地扬起微笑。

    “那我先回去了,”她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提包。“我跟人有约。”

    “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不会太远。”她走到门口,向屋里的人摆手道再见。

    “你自己路上小心,跌倒了只会有人笑你,不会有人扶你的。”

    “好好,我会记住。”

    璩佑贞笑了出来,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他说了“路上小心”了

    想到这里,她嘴咧得更大了。

    “她跟你说了吗?”

    确定里外两扇门都被关上了,关承学望向厨房,问了一句。

    “谁说了什么?”关谊彦的注意力仍在青菜和牛肉上面。

    “我们班导。”

    “她应该要跟我说什么吗?”

    “班导她被校长开除的事。”

    忽然,青菜和牛肉不重要了。

    必谊彦回头,双手动作暂停,他看着承学,问道:

    “你刚才说她被学校开除?”

    “嗯。她还没跟你说吧?”

    岂止是没说,他想如果他不问的话,她大概永远都不会说吧。

    “为什么会被开除?”虽然他心里有底,但他还是想确定。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有听说是和你的事有关。”关承学耸耸肩,继续看他的电视。

    果然

    必谊彦放下手边的事,擦干双手,跨步就往大门走去。

    “我出去一下。”

    扔下一句话,丢下两个人,他追了出去。

    幸好她还没走远。

    踏出一楼公寓大门,左右张望就看见了她的身影。

    “佑贞!”

    他提高声量,叫住了她。

    璩佑贞闻声,错愕了一下,回头看到他,眼里有一丝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不是叫她“烦人的导师”就是叫她“欧巴桑”、“笨女人”之类的。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他这么唤出来,心里会如此感动。

    必谊彦跑到她面前,喘着气,却只是看着她。

    “怎么了吗?”她有些莫名其妙。

    “你真的被学校开除了?”

    “啊?”她露出意外的表情。“承学竟然也知道”

    “这不是重点吧?”他才不管承学知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关系?”

    璩佑贞沉默了一下,微笑。

    “应该是吧,我猜。”

    必谊彦听了,倒吸一口气,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都是我的错,”他闭上眼,不难看出他脸上的懊悔。“如果不是我擅自在路上”

    “我一点也没后悔过。”璩佑贞打断了他的话。

    “是你擅自主张也好,是不是在马路边也无所谓,”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你要知道,你吻我让我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也没怪过你。”

    他怔怔地听着她说话。

    忽然,想在此时此刻低头亲吻她的冲动,顿时又涌了上来。

    但这一次他克制住了。

    他怕如果他再这么放肆的话,或许下一回璩佑贞会被逐出璩家的门也说不定。

    然而又转念一想,这样一来,他不就有理由把她收留在自己的屋檐下了?

    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冬末,学期已经接近尾声。

    学期的最后一天,也是璩佑贞在这所学校授课的最后一天。

    璩佑贞的私人物品早在两个星期前即被她收得一干二净,也就是说,只要结业典礼一结束,她就可以空着双手挥别这个校园了。

    从她和关谊彦的事被传开来了之后,学校的老师就没给她好脸色看过。

    不过,如果是以前的她,得知身为同事的导师,搭上了学生的哥哥,而且还是个当牛郎的哥哥,她大概也不想正眼看对方吧。

    她后悔吗?

    走上一条连自己可能都会唾弃的路。

    想起关谊彦的脸不,她一点也不后悔。

    合上点名簿,璩佑贞自那张熟悉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将点名簿留在空无一物的桌上,她走出了办公室。这是她任职的最后一天,却没有人愿意跟她道别。

    也罢。

    她低头,微笑挂在嘴边。

    然后就像往常的每一天,她走向通往关谊彦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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