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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情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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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人在爱情面前永远不会成熟起来。

    有时候便是如此,自己无论如何地装作成熟老练,在脑海中设想与那人见面的情景,却依旧还是觉得自己做不好,还是免不得要乱一些分寸的。

    舞沂一直都以为自己早就看开了,如今看来,不过是去红尘之中走了一遭,弄了满身的灰尘,却仍是明亮不了一颗凡俗的心。

    这些年来唯一有些长进的,便是不会再做当初那般幼稚的事情了。

    当年自己也是跟神族千千万万追求曦昭的少女一样,搬个小板凳到北辰宫门口坐着嗑瓜子,只为一睹君颜,结果等了不知多久,只见得那向来死宅的尊神出来过三次。

    一次是东皇天君设宴,一次是东君在天上摆宴席。

    还有一次,是那次他提着他的日御神剑解决了那些魔族乱党。

    由于那些仰慕尊神的发春少女们太多,舞沂只是隐在人群之中,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那些个少女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舞沂在等。

    那些个少女各自回家用膳的时候,舞沂也在等。

    那些个少女倦了,另觅新欢的时候,舞沂还在等。

    最后等来的,是曦昭将同魔族的长公主瑶若成婚的消息。

    北辰宫门口站门的侍从都已经认得舞沂了,见了她心疼,索性告诉她,曦昭要成婚了,让她不要再等,还说东君向来低调,因此曦昭的婚事也不需张扬,自己完全是见了舞沂可怜,才告诉她的,让她不要出外张扬。

    便是这样,你以为等来的是圆满,实则等来的是心碎。

    果然,过了几日,便迎了新娘子进北辰宫,可惜进门的时候红盖头盖着,瞧不出个真切来,但舞沂听说,魔族的少女,长相大都是不差的,更何况是长公主。

    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自己,就只有三哥顾翼遥。

    翼遥跟舞沂从小玩到大,跟两个哥哥比起来,也是同舞沂一样没甚么出息的,两个都没甚么出息的人,自然是能疯到一起。

    那日,舞沂只记得翼遥腾了云上来,见了自己,一阵老泪纵横,劝慰了一番。

    “瞧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咱白泽一族的大神,犯不着在他北辰宫受这把子罪……”

    本来舞沂只是木讷地望着北辰宫门口,恍惚间仿若失了神一般,听三哥这么一说,鼻头蓦地便是一酸,眼泪齐刷刷地掉下来。

    有时候痛苦不会让人崩溃,让人情绪崩溃的,是安慰。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还会哭,就永远不可能看破。

    “走,跟三哥回去,三哥回去唱个曲儿给你解解闷。”

    翼遥唱曲儿向来难听,有如鸡鸣之声,加上舞沂再来插一脚,便是名副其实的“鸡鸣狗盗”,舞沂现在却觉得,那难听的小曲儿,唱出来的都是暖人的气息。

    只是,自己怎会这般就甘心?

    “三哥……我想进去瞧瞧……就瞧一眼……”

    若是换了大哥和二哥两个一板一眼的,定会道:“哎呀,在这里等着这么许久都未曾进去,我看还是算了吧,收收心了,去读读那佛经,来静静心……”

    但是翼遥也是个不守规矩的,拍拍舞沂的头,道:“今日为你,就算是将这北辰宫炸个骷髅,哥哥我也在所不辞,顺道将那曦昭绑了,来与你赔罪!”

    两个站门的还守在门口,听翼遥这么一说,慌了。

    这北辰宫守卫禁制虽严,面前的可是远古白泽一族的两位大神,也是万万惹不得的。

    一个站门的终于开了口:“那个……今日宫中事情多,想必下人们都忙,两位若是要进去,也那什么……不是不行的……小心一些,别被发现就好。”

    听得就连站门的都给自己放了风,舞沂又是一阵潸然泪下。

    自己为了进北辰宫,什么方法没试过,宫内禁制颇多,施隐身诀是行不通的,挖墙脚,翻墙,打洞都是难之又难的,不想竟是今日,这两人竟放了自己进去。

    自己在宫外的时候,看不见北辰宫里面是什么样子,听人说北辰宫宫殿巍峨,气象万千,自己在外头见的,只有那偷偷从墙角爬出来的桑兰藤,可惜那桑兰藤从来没开过花。

    舞沂还记得,进了北辰宫,自己方向感全无,也不曾好好看看北辰宫内究竟是何种景致,那些桑兰藤可都开了花,全靠着翼遥带着自己左右避开那些个侍从宫女,直捣曦昭与那魔族长公主的洞房花烛。

    但是见了曦昭之后,只见帐子紧闭着,曦昭独自坐在帐外瞧着一本书。

    “舞沂你瞧,他在外面看那本连我都读不下去的佛经,你说是不是已经行完周公之礼了?”

    舞沂一怔,但是这次竟没有流下泪来,刚才已经流干了眼泪,这下子没什么泪可以流了。

    “我们走……”这是她最后在北辰宫留下的话,这句话说出来几乎没什么声,全是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

    这几日,想起往事,又想起那日在青胤阁的事情,舞沂长叹,果真是造化弄人,因果循环,本来今后便是两不相干,偏偏上次承了他的情,得寻个不必见他,却又能报答的方法来。

    自己养的宠物重光鸟此时化成一个娇小的女仙童,跟太上老君那宫里的童子有得一比,这重光鸟修为不高,倒尽喜欢出些馊主意,悲哀的是,这些馊主意舞沂十有八九是听了去的。

    记得小时候,舞沂贪玩,到了和荒的幽篁山之下,见了两个人在幽篁山底下的竹林中倒腾,走进一看,竟是自己的大哥顾正则和二哥顾灵均,两人鬼鬼祟祟,不知在这里干些什么。

    只见顾正则掐着一片竹叶,低声道:“这叶子据说能吹出声音来,你吹吹试试。”

    顾灵均在一旁道:“你少神了,这么小一片,就算是吹出来,也不过就是三弟那唱曲儿的声儿,会要人命的!”

    舞沂只躲着偷看,不想老爹不知何时从后面探出个头来,两个哥哥还未发现,直在那讨论竹叶吹响的声音和三哥唱曲儿的声音哪个更刺耳一些。

    当时重光鸟也被带了出来,见舞沂马上要被数落,立马心生一计,舞沂听了,马上便跟老爹说道:“女儿头回见到龙阳之癖,瞧着新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让爹爹这样寻找,好生愧疚哪……”

    她老爹顾祁一听,竟也眼睛放光,来了兴趣,正探头往那边瞧,舞沂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事后自不必说,重光鸟这一计,让三个人都一道儿挨了揍,关了两天禁闭,那日顾祁满脸的热泪:“就算是断袖,也别在自己兄弟的身上断啊……这让做爹的如何是好啊……”

    三哥翼遥看着几人可怜,整日在屋外唱小曲儿,让他们心情顺遂一些。

    之后,舞沂顺便也挨了两个哥哥的揍。

    还有一次,舞沂大了些,已经拜入了夫子的门下开始学艺,某日贪玩,夫子命众学生自习之时去后山的水潭子之中抓小蛇玩,刚好被路过的夫子抓了个正着。

    重光鸟不幸又在身边,献上一计道:“你只装作是个路过的小仙,别被夫子认出就好。”

    舞沂马上照做,眼神茫然看着脸色铁青的夫子,道:“小仙云游至此,倒不知您是……”

    话没说完,便被夫子拎着衣服拎了回去关禁闭,这次好些,只关了一天,也没有人在外边唱曲儿。

    此番,重光鸟又开始探头探脑有事要讲,舞沂也还是侧耳倾听着,丝毫没长些教训。

    “我从你的师姐硕玉那里听来一些消息,你要不要听?”

    硕玉是硕青的亲生姐姐,然而两人全然无任何相似之处,硕青是名副其实的书呆子,硕玉则是整个书院的“八卦一枝花”,天上地下任何风声都瞒不过她,她打听八卦甚是有一手,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从未是无中生有,唯一不足的,便是对于一件事情,她向来喜欢用她无边的想象来加上一些修辞,使得事虽然还是那件事,但事情的本质全然变味了。

    “要!要!你快些说!”一说起八卦,情伤什么的顿时抛诸脑后,更何况是硕玉口中的八卦。

    重光鸟摆好一个姿势,像是那些讲经的神仙一般,娓娓道来:“前久你去海市了,硕玉来找你,见你不在,便与我聊了一聊……咳咳……”

    “别结巴,快些说!”

    “此番天界大考,若是上了榜,便可自己择一位神族的天神来学更高深的道法。”

    “这我已经知道了,快说重点!”

    “据说啊,这次东君的那两位儿子也是要讲道的,据说已经有不少的少女仙娥们瞧上那两位啦!只说要认真大考,成为那两位的入室弟子哪!”重光鸟的口气,直从讲道的沦为唱戏的。

    曦昭讲道还过得去,至于曦煌,舞沂从不知他竟还有这般才能。

    她一向觉得听那些神仙们谈佛论道,讲经说教,完全就是一件令人疲乏的事情,可怜了那些尊神们讲破了舌头也要讲得滔滔不绝,唾沫四溅,这件事情怎么都是不适合自己的。

    舞沂走出门,刚好遇上迎面而来的三哥翼遥,他脸色涨得通红,一看就是跑着过来的,乖乖,有着腾云驾雾这般本事,竟也凭着两条腿跑过来,就凭着这股子拼劲儿,舞沂就越发地感动。

    “舞沂,我听说,我听说……”

    “三哥,您先喘两口,切莫慌了心神,我这里有上好的翠色竹花茶,是从……”

    “舞沂,你听我说……我听说,此番,此番曦昭那家伙,也要收入室弟子,你,你……”翼遥一副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舞沂看了甚是心疼。

    然而,舞沂还是毫不给面子地说道:“这些,重光鸟刚刚才讲给我听。”

    “那你还不赶紧去瞧瞧书!还有三个月便是大考了啊!”

    舞沂淡然一笑:“谁说我要去做那曦昭的入室弟子?”

    她总觉得这个笑伤翼遥甚深,人家如此关心自己的事情,自己竟然在这口子上泼了他的冷水,只见眼前的翼遥马上就要泪光泛滥起来,翼遥跟自己一样,都是爱哭的人。

    “三哥,你倒是要努力一些……”舞沂拍了拍他的肩:“大哥和二哥都已经出息了,你也不能落于人后啊。”

    “那你怎么办?不行,你得跟我一块儿出息!”

    “小妹我不精于道法,只怕就算是有天族尊神给我传授课业,我也领会不了其中这等玄妙,今后这等道法弘扬之事,三哥你和硕青这类人一起去做就好,小妹还是去那幽篁山,寻了和荒下盘棋,栽几棵竹子就行……”

    忽然,半空中传来一个声音,威严得无以复加:“这可由不得你!”

    舞沂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原以为方才这大逆不道之言被老爹给听去了,此番正要下来教训自己,没想到,来的人,竟是……

    曦煌尊神,还有……曦昭那厚脸皮。

    两个尊神一同从天而降,踏足昆仑丘这片地方,倒是一桩奇事。

    曦昭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玄色衣袍和姣好的冰山容貌,从天上降下来之时,大袖一挥,收了那祥云,动作干净利落,然而曦煌倒是有些过火了,穿了身大紫大红的衣袍,腰间系了一根大金大黄的带子,着实耀眼,翼遥看这身行头,看得要发痴了。

    今日舞沂也没怎么打扮,穿了一身素绿色的衣裳,此时见了曦昭,竟也脸红起来,但还是卯足了底气:“不知尊神降临昆仑丘,有何贵干啊?还有,尊神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曦昭今日看来心情颇好:“本尊神来瞧瞧你的课业如何了,课业太差,如何做得本尊神的弟子?”

    “啊?”

    “啊?”翼遥跟着叫了一声,脸比舞沂还红,衬着他一身白衣,正好颇为养眼。

    曦昭一副颇为嫌弃的表情,倒是曦煌来了兴趣,瞧着翼遥:“这位……少年,本尊神好像是曾经见过的。”

    舞沂只觉得全身都发麻。

    “翼遥……见过尊神……”翼遥脸红得好似那后山上的映山红。

    “曦昭下来瞧瞧那些个弟子的课业,本尊神倒是独独对你有兴趣,你可想做本尊神的入室弟子啊?”

    翼遥此刻竟像个小姑娘家一般,扭捏道:“全听尊神的……”

    完了完了,舞沂细想,自己可得看好三哥,可不能让他活生生成了断袖才行。

    正想着,曦昭走了过来:“海市一别,小舞可曾安好?”

    此时可是不能再说那大逆不道之话了,舞沂稍一酝酿,道:“日日为课业所苦,怎会安好?”

    曦昭露出一个阴险的笑来:“听闻你跟学堂中的夫子不和,本尊神此番下界,正是要亲自授你课业道法,若是连这都不精,怎么做本尊神的弟子?”

    舞沂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尊神可是当真?”

    曦煌暗中收了翼遥,此时倒是兴奋:“尊神说话,何时假过?还是你嫌弃本尊神这兄弟?”

    “小神不敢,自是听凭尊神吩咐。”

    曦昭弯下腰来:“既然小舞说好,那我们今日便来先抄佛经吧……先把我带来这本抄上个三遍。”

    舞沂顿时觉得上了贼船,可叹啊!今后想要翘课,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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