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借粮（两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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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石头被老爷子气得嘴巴都歪了：“行！我是傻帽, 您是人精！您精明到为了多出个三瓜两枣，大热天的地里没啥活儿了也不肯让您的儿孙们歇歇, 我这傻帽就不杆在这儿碍您这人精的眼了！”
一说完话，李石头抱好李晓玉转身就往别的阴凉地儿走。
*
李石头父女俩这趟出来，一面是按着赵翠枝的意思出来遛弯, 一面是看看能不能遇上李晓玉的亲生姐姐们, 让李晓玉和她的亲生姐姐们亲近亲近——这是惯例了, 所以哪怕父女俩被老爷子气得心气不顺，也还继续留在大榕树底下乘凉。
好在李石头父女俩没等多久, 李三梅就牵着李四梅砰砰跳跳地出来玩耍了。
李三梅问李石头：“二伯, 乖乖怎么生气了, 你惹她了？”
“不是我惹的，是你三祖爷爷说了不中听的话, 乖乖听懂了，她生气呢, ”李石头让李三梅李四梅坐好，再把李晓玉放李三梅怀里：“你哄哄她, 可不能让她再生气了，气坏了可不划算。”
李三梅抱好李晓玉, 从衣兜里掏出个野果子塞到李晓玉的小手里，笑着哄：“乖乖, 咱们别气了啊, 三梅姐这里有果子, 咱们吃果子，可甜了。”
李晓玉把野果子举到眼前打量，满脸好奇：以前可没见过这样的野果子，这果子能吃吧？
还没等李晓玉打量够，一旁咽口水的李思梅忍不住了：“三姐，乖乖不想吃这个果子，还是给我吃吧。”
闻言，李晓玉利索地就将野果子往怀里一护，哦哦哦地喊。这是三梅姐给她吃的，她谁都不给。
李三梅训李四梅：“这是留给乖乖的，你不能抢乖乖的果子，我待会再给你找野果子吃啊。”
李石头听着姐妹三人叽叽咋咋地聚在一起说的话，眉眼都要笑弯了。
她们亲姐妹感情越好，他李石头就越高兴。
*********
姐妹仨人聊得差不多了，李三梅把李晓玉还给李石头，又和李石头说了几句话，就带上李四梅去小山坡捡柴火，李石头也跟着起身带李晓玉回家去。
坐在椅子上的赵翠枝放下还没纳好的鞋底，笑着问李石头：“遇到啥好事啦？你俩嘴都乐得合不拢了。”
李石头笑着说：“刚碰上三梅四梅了，三梅给乖乖野果子吃呢，乖乖挺喜欢啃这种野果子的。”
李晓玉笑嘻嘻地伸手要赵翠枝抱，把被她用小米牙啃过的野果子往赵翠枝跟前送。
赵翠枝抱过李晓玉，就着李晓玉的小手啃了一小口野果子：“咱们乖乖给娘吃果子，乖乖真孝顺。”
李晓玉立马就把小脑袋埋进赵翠枝怀里，她都被她娘夸赞得不好意思啦。
赵翠枝转头对李石头说：“这果子还挺软挺甜的，你抽个空去多寻几个这样的果子回来，好给咱们乖乖磨牙。”
“行啊，我下午就去寻。”李石头从桌子底下扒拉出烟杆，点火，抽两口。
赵翠枝看着丈夫李石头没什么要说的了，又低头瞧见李晓玉美滋滋地啃野果子，忍不住问李石头：“咱们乖乖跟她亲生姐姐那边亲近，这行吗？我这是抱小孩子养老的，可不想白替别人养孩子。我这心里还是有点不舒坦。”
李石头伸长手，摸了摸李晓玉的脑门：“咱们能养大乖乖，但凭咱们的能耐能给乖乖多大的助力？她跟亲生姐姐亲近，等她亲娘当家了，那边能一点都不管咱们乖乖？就说大梅，你别看她一声不坑的，我瞧着她是个有成算的女娃，她又最疼底下的几个小妹，往后她要是出息了，多少会帮衬点乖乖。”
李石头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再说了，大家都一个村的，多少人看着呢，咱们俩要是一点都不让乖乖亲近那边，别人会说咱们俩没人情味儿的，乖乖长大后听了闲话万一埋怨咱们们呢？那咱们还不如做得漂亮点，不给人留说嘴的地儿。我退一步说句难听话，等乖乖懂事了，她心里不会怨恨要把她丢了的爷奶爹娘？这年头被送走的养女就没有不恨亲爹亲娘的。所以不管咋说，到时候乖乖最孝顺的还是咱们俩。”
李石头瞧瞧听着爹娘说话、安静地吃果子的李晓玉，提醒赵翠枝：“你精着点，往后这话就别再提了，乖乖都开始能听懂咱们们说啥了，可别让她把话记住了。”
赵翠枝撇了撇嘴：“好好好，你精我傻，我再不提这话匣，成了吧？！。”
李石头有点得瑟：“我不精着点，我跟你还不早八百年去见祖宗了。”
光明正大偷听的李晓玉笑眯了眼，也不吃野果子了，挺起小嘴就往赵翠枝脸上亲，亲够了，又啊啊啊地扑腾着要去亲李石头。
这俩人可是她的再生父母，为了她好连她亲生姐姐都盘算上了，等她长大了可要好好孝顺养父母。
*
这天傍晚，李石头带着采好的几个野果子飞奔回家，一进屋就哈哈大笑地举起小闺女甩高高，逗得李晓玉哇哇叫。
赵翠枝多少年没见李石头这么高兴了，也跟着乐：“咋乐成这样？捡到钞票了？”
“比捡到钞票还乐！”李石头一脸兴奋，继续举着闺女甩高高：“我回来路上在村口遇上了刚从县里开会回来洪大爷，他告诉我，咱们以后再不用怕土改分得的田地会被地主收回去了。等待会洪大爷敲响村口的大钟、村里人都集合好后，洪大爷还有其它的好消息要统一宣布！”
顿时赵翠枝立马笑开了花：“哎呀妈呀，那咱们可是真要过好日子了啊~~也不晓得还有啥好消息。”
李石头瞧瞧日头，按耐不住了，催促赵翠枝：“日头都快下山了，我估摸着人也差不多下地回来了，咱们先填饱肚子，赶紧过去占地方。”
*
三下两下吃完晚饭，李石头夫妻带着李晓玉率先冲向村口的大榕树，等村长洪常春带着一家老小过来的时候，李石头早已挑了最靠前的位置坐在自家自带的小板凳上。
洪常春给家人安排好位置了，就问李石头夫妻：“你俩咋过来这么早，我还没敲钟呢。”
赵翠枝笑着说：“您都跟石头说还有好消息了，他在家哪还呆的住，早点过来也好找个好地儿窝着。”
李石头拧开竹筒，给李晓玉喂了几口竹筒里备着的凉白开，嘴巴也跟着附和说：“村长，我这是想过来帮您敲钟呢，您一会就使唤我敲钟呗~~”
闻言，洪常春哈哈大笑：“这容易啊，那你现在就赶紧去敲钟。”
他们上江村大榕树上挂着的大钟，历年以来都是在村里碰上大事的时候才会敲响的，除非情况紧急，否则都是村长去敲钟，李石头就是这么顺嘴一说，捞着了敲钟的活计，把他自己激动坏了。
李石头赶紧将小闺女往赵翠枝怀里放，让赵翠枝捂好小闺女的耳朵，从洪常春手里接过铁棒就要过去敲钟。
洪常春拦下李石头：“你急啥急啊，你还记得‘好消息’该咋敲不？”
李石头异常激动，连连保证：“我肯定记得了啊！敲三下，一下接一下地敲，等一小会儿再继续这么接着敲。您放心，我不会敲错的！”
等洪常春满意地放行了，李石头立马站到大钟下，踮脚敲钟。
“哐——哐——哐————”
“......红党要建国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咱们盼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等到*主席在京都天、安、门正式宣布建国！......咱们这离京都远，电报层层下发，昨晚才传到咱们镇......”洪常春脸透红光，激动万分地高喊，“......等做好准备工作，镇里组织的人手就配合县政府派下来的人，到各个乡镇、各个村给咱们老农民上房契、上地契，土改后咱们分到的房子，分到的田地，以后就是咱们自己的了！......感谢*主席！感谢红党！......”
随着洪常春传达一个又一个好消息，欣喜若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有一阵的欢呼，高喊“*主席万岁！”，“红党万岁！”，激动得手舞足蹈，有很多人甚激动得哭了——李石头和赵翠枝就是激动得哭了的人之一。
李晓玉也兴奋不已，忍不住在赵翠枝怀里动来动去，激动的赵翠枝差点没搂住她。
整个村庄的上空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无法述说的喜悦之情。
直至天色黑了，欢欣若狂的人群才逐渐散去。
回到家了，李石头和赵翠枝还在兴奋中，夫妻俩把他们听过名字的领导人都打出来感谢了一遍又一遍。
听着爹娘念完两遍感谢名单，李晓玉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建国时间没变，红党还是那个红党，红党主席还是姓那个姓，可红党主席不是那个名字，其它的领导人里也没有她认识的那些名人。
这是历史相似的平行世界。
李晓玉得出结论后，突然涌出许多念头，她由衷地希望，这个养育她爹娘的国家不要走她所知道的那段弯曲的历史，希望这个国家在这些领导人的带领下越来越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
秋收过后，李石头和村里人一样，把晒干的大部分新粮规整好，其中一部分是按新田契算好的国家税粮，另一部分是自愿贡献出的支援粮食，用尽快的速度送到县里的粮站，以支援红党军队解放还被民党占据的各省市。
这个时代的偏僻村子没有先进的交通工具，积极的叔伯婶娘们就用一辆牛车、一辆骡车和一辆辆的独轮车组成队伍送粮，李晓玉跟她娘站在路口，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出村子。
李晓玉眼眶湿润，此时此刻她又一次体会到了这些老农民们对有房有地、能吃饱穿暖的安稳日子是多么的期待，对能带给他们这些生活的人是多么的感激。
就像她爹李石头私底下对她娘赵翠枝说的，有人把你从十八层地狱拉上来，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还有什么不愿拿出来报答的？
这个时代和她爹李石头一样念头的人太多太多了。
*********
一九五二年二月十日，李晓玉满三岁了，老爱跟在李石头和赵翠枝的屁股后转悠。
村长洪常春去年年底生了场病，病好后洪常春就辞了村长的活儿，如今要从村里选出一位村民做村长，李晓玉跟着凑热闹——李石头在村长的候选名单上，李晓玉想凑的是她爹李石头的热闹。
赵翠枝给闺女拉好衣角，嘱咐闺女：“你等会给我乖乖的，有啥事就跟我说，老实坐着别闹你爹，你爹忙的可是大事，你可别给我搅和了。”这小人精可别给她爹拖后腿。
李晓玉不服气，奶声奶气反问：“我可乖了，你跟我说我啥时候不乖了。”
赵翠枝：“......小小的人都敢顶嘴了啊，小心我抽你！”
李晓玉得意地哼哼两声，小手抱住赵翠枝的大腿：“你舍不得抽我。”
赵翠枝捏捏李晓玉的小脸，乐了：“鬼精鬼精的，你爹都教了你啥啊。”
赵翠枝母女俩坐在自带的椅子上亲亲热热的，让不远处偷看李晓玉的魏桂花神色更加暗淡，李大力瞧着不是滋味儿，伸手拉了一把魏桂花：“别瞧了，她是别人家的闺女。”
“我晓得，我就是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李大力垂头：“她过得咋样都跟咱们没啥关系，你有那闲劲，还不如多带带小五。”
魏桂花没有作声，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前年她又怀上了，当年十二月份生了个男娃，全家得偿所愿，她家公李大山喜得直嚷嚷这辈子能闭眼去见祖宗了，后来李大山为了男娃好养活，直接男娃跟在姐姐们后面排行，小名“小五”。家公李大山跟李大力私底下说过，当年送走李晓玉送对了，就是送走了李晓玉，他们家才等来了这唯一的男娃，她也没话说了。
如今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那孩子也过得挺好，都好好过日子吧。
*
赵翠枝眼睛扫到人群里的魏桂花，想了想，就带着李晓玉上前打招呼：“你没带小五出来啊，大梅她们不出来耍耍？”
魏桂花回神，身边就她一个人了：“这儿人太多了，小五呆不住，我让大梅她们带着他出去遛了。” 也不晓得李大力啥时候跑开的。
“你那几个女娃腻懂事儿，养得好啊，你干脆把小五甩手给她们姐几个带，都不用你操心的。”赵翠枝说完，让李晓玉叫人：“跟你叔娘打招呼啊，她是你大梅姐的娘，不认识了啊？”
李晓玉奶声奶气地出声：“叔娘好。”也不知他娘是心够大呢，还是他娘故意的，当面就让她跟亲生的娘这么说话。
魏桂花“哎”了一声，弯腰抱起李晓玉，仔细地颠了下：“你长大了啊，这么沉了。”
李晓玉笑，把功劳推给赵翠枝：“我娘做的饭好吃，我吃多了就长大了，也就沉了。”
赵翠枝乐了，接话道：“你小嘴抹油了啊，够滑的。”
“二嫂，乖乖这是变着法夸你呢。”魏桂花跟着笑，眼带温柔，对怀里的李晓玉温声叮嘱：“你娘待你好，你以后可要孝顺她。”
李晓玉笑眯眯地应声后，扭扭小身子，挣扎着下地。
她长大了，不再习惯不熟悉的人抱她了。
魏桂花把李晓玉放到地上，注视着李晓玉，心不在焉地跟赵翠枝聊天，最后只记得自己好像答应了赵翠枝什么来着。
时间不早了，赵翠枝又一次小声提醒魏桂花：“你要记得啊，等会你们家的票都投给我家石头，这可是你刚答应了的。”
魏桂花点头：“你放心，我记着的。”
话毕，赵翠枝满意地笑了，牵好李晓玉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好，等着选举开场。
过了一会儿，选举村长的时间到了。
前任村长洪常春站出来先是说了几句应景话，然后让两位候选人吴胜勇和李石头分别说竞选话语，最后洪常春站起来赞扬俩人，并做最后的表态：“吴胜勇和李石头性子差不多，两人是实在人，人也精明，那些年他们两都给咱们村出过不少的好主意......咱们这次选举也是按着民主来办的，得票最高的人就是下一任村长......大伙都听仔细了哈，选吴胜勇，就用炭条在分到的纸条上划一横的；选李石头，就用炭条在分到的纸条上划划两横！谁写好了就自己交上来给我......”村里不认字的人多，但这投票的法子大家不要求认字。
洪常春的话音一落，底下的村民就笑嘻嘻地互相问旁边的人要投票给谁，叽叽咋咋的声音布满了晒谷场，没过多久，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把写好了的选票并交给洪常春。
统计好选票后，洪常春脸上带出几分意外：“吴胜勇得票票数***张，李石头得票票数***张，两人得票票数一样！”
听到洪常春宣布的结果，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票数对半分，顿时议论纷纷。
洪常春最后拍板：“咱们重新投票一次！”
再次选举后，洪常春惊愕地宣布两人的票数还是一样。
所有人都惊呆了，真真是让他们长见识了。有人建议再重来一次，有人问要是再来一次的票数还是一样那咋办，有人干脆起哄让俩人猜拳决定谁胜出得了，闹哄哄的就像在看猴戏。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洪常春气得冒烟，高声怒斥，“咱们废了腻多纸条，还废了半天功夫，这可不是让你们来闲闹的。”
洪常春继续说：“刚才有人提醒了我，村长最好是会认字的，我觉得这是个理儿，村里的事儿也是要记录的，正好，常胜和石头在外头闯荡时都学了几个字，我觉得就让他两比比谁会的字儿多谁就胜出，你们看成不成！”
底下的人都懵了，这是搞的哪一出？
“比认字，咋个比法啊？”
“我没见过啊。”
“我没都没听过还有这比法，那上学的娃儿认得字比咱们都多的，那不就直接能当村长了？！”
......
李石头站在台上满头大汗，瞧见吴胜勇一脸淡定，更不淡定了。他就认识几个字，还是年轻时他在省城当小伙计时好不容易学会的，而吴胜勇可是正经上过两年学的，哪还用比啊，他肯定比不过吴胜勇。
李石头左瞧瞧等着看热闹的人们，再右瞧瞧在人群中怪激动的赵翠枝和自己闺女乖乖，得，他也别想着跟吴胜勇主动认输了，还是硬挺着吧，认输就是认怂，认怂更丢脸。
“安静安静！都听我说话。”洪常春用力拍桌子，等了一会儿，恼火地往底下还在大声议论的人一指，“二狗，大嘴，说你们呢，都给我憋着，先听我说话。”
“我记得我以前读书时，我老师让我听写，看我认不认得那个字，今儿咱们也一样，我就让吴胜勇和李石头听写村里常用到的东西，谁写得字多写得字对，谁就来当这个村长。”
众人纷纷同意，直言也就洪常春能想出这么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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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完话，李石头抱好李晓玉转身就往别的阴凉地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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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石头父女俩这趟出来，一面是按着赵翠枝的意思出来遛弯, 一面是看看能不能遇上李晓玉的亲生姐姐们, 让李晓玉和她的亲生姐姐们亲近亲近——这是惯例了, 所以哪怕父女俩被老爷子气得心气不顺，也还继续留在大榕树底下乘凉。
好在李石头父女俩没等多久, 李三梅就牵着李四梅砰砰跳跳地出来玩耍了。
李三梅问李石头：“二伯, 乖乖怎么生气了, 你惹她了？”
“不是我惹的，是你三祖爷爷说了不中听的话, 乖乖听懂了，她生气呢, ”李石头让李三梅李四梅坐好，再把李晓玉放李三梅怀里：“你哄哄她, 可不能让她再生气了，气坏了可不划算。”
李三梅抱好李晓玉, 从衣兜里掏出个野果子塞到李晓玉的小手里，笑着哄：“乖乖, 咱们别气了啊, 三梅姐这里有果子, 咱们吃果子，可甜了。”
李晓玉把野果子举到眼前打量，满脸好奇：以前可没见过这样的野果子，这果子能吃吧？
还没等李晓玉打量够，一旁咽口水的李思梅忍不住了：“三姐，乖乖不想吃这个果子，还是给我吃吧。”
闻言，李晓玉利索地就将野果子往怀里一护，哦哦哦地喊。这是三梅姐给她吃的，她谁都不给。
李三梅训李四梅：“这是留给乖乖的，你不能抢乖乖的果子，我待会再给你找野果子吃啊。”
李石头听着姐妹三人叽叽咋咋地聚在一起说的话，眉眼都要笑弯了。
她们亲姐妹感情越好，他李石头就越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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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仨人聊得差不多了，李三梅把李晓玉还给李石头，又和李石头说了几句话，就带上李四梅去小山坡捡柴火，李石头也跟着起身带李晓玉回家去。
坐在椅子上的赵翠枝放下还没纳好的鞋底，笑着问李石头：“遇到啥好事啦？你俩嘴都乐得合不拢了。”
李石头笑着说：“刚碰上三梅四梅了，三梅给乖乖野果子吃呢，乖乖挺喜欢啃这种野果子的。”
李晓玉笑嘻嘻地伸手要赵翠枝抱，把被她用小米牙啃过的野果子往赵翠枝跟前送。
赵翠枝抱过李晓玉，就着李晓玉的小手啃了一小口野果子：“咱们乖乖给娘吃果子，乖乖真孝顺。”
李晓玉立马就把小脑袋埋进赵翠枝怀里，她都被她娘夸赞得不好意思啦。
赵翠枝转头对李石头说：“这果子还挺软挺甜的，你抽个空去多寻几个这样的果子回来，好给咱们乖乖磨牙。”
“行啊，我下午就去寻。”李石头从桌子底下扒拉出烟杆，点火，抽两口。
赵翠枝看着丈夫李石头没什么要说的了，又低头瞧见李晓玉美滋滋地啃野果子，忍不住问李石头：“咱们乖乖跟她亲生姐姐那边亲近，这行吗？我这是抱小孩子养老的，可不想白替别人养孩子。我这心里还是有点不舒坦。”
李石头伸长手，摸了摸李晓玉的脑门：“咱们能养大乖乖，但凭咱们的能耐能给乖乖多大的助力？她跟亲生姐姐亲近，等她亲娘当家了，那边能一点都不管咱们乖乖？就说大梅，你别看她一声不坑的，我瞧着她是个有成算的女娃，她又最疼底下的几个小妹，往后她要是出息了，多少会帮衬点乖乖。”
李石头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再说了，大家都一个村的，多少人看着呢，咱们俩要是一点都不让乖乖亲近那边，别人会说咱们俩没人情味儿的，乖乖长大后听了闲话万一埋怨咱们们呢？那咱们还不如做得漂亮点，不给人留说嘴的地儿。我退一步说句难听话，等乖乖懂事了，她心里不会怨恨要把她丢了的爷奶爹娘？这年头被送走的养女就没有不恨亲爹亲娘的。所以不管咋说，到时候乖乖最孝顺的还是咱们俩。”
李石头瞧瞧听着爹娘说话、安静地吃果子的李晓玉，提醒赵翠枝：“你精着点，往后这话就别再提了，乖乖都开始能听懂咱们们说啥了，可别让她把话记住了。”
赵翠枝撇了撇嘴：“好好好，你精我傻，我再不提这话匣，成了吧？！。”
李石头有点得瑟：“我不精着点，我跟你还不早八百年去见祖宗了。”
光明正大偷听的李晓玉笑眯了眼，也不吃野果子了，挺起小嘴就往赵翠枝脸上亲，亲够了，又啊啊啊地扑腾着要去亲李石头。
这俩人可是她的再生父母，为了她好连她亲生姐姐都盘算上了，等她长大了可要好好孝顺养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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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李石头带着采好的几个野果子飞奔回家，一进屋就哈哈大笑地举起小闺女甩高高，逗得李晓玉哇哇叫。
赵翠枝多少年没见李石头这么高兴了，也跟着乐：“咋乐成这样？捡到钞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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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赵翠枝立马笑开了花：“哎呀妈呀，那咱们可是真要过好日子了啊~~也不晓得还有啥好消息。”
李石头瞧瞧日头，按耐不住了，催促赵翠枝：“日头都快下山了，我估摸着人也差不多下地回来了，咱们先填饱肚子，赶紧过去占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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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两下吃完晚饭，李石头夫妻带着李晓玉率先冲向村口的大榕树，等村长洪常春带着一家老小过来的时候，李石头早已挑了最靠前的位置坐在自家自带的小板凳上。
洪常春给家人安排好位置了，就问李石头夫妻：“你俩咋过来这么早，我还没敲钟呢。”
赵翠枝笑着说：“您都跟石头说还有好消息了，他在家哪还呆的住，早点过来也好找个好地儿窝着。”
李石头拧开竹筒，给李晓玉喂了几口竹筒里备着的凉白开，嘴巴也跟着附和说：“村长，我这是想过来帮您敲钟呢，您一会就使唤我敲钟呗~~”
闻言，洪常春哈哈大笑：“这容易啊，那你现在就赶紧去敲钟。”
他们上江村大榕树上挂着的大钟，历年以来都是在村里碰上大事的时候才会敲响的，除非情况紧急，否则都是村长去敲钟，李石头就是这么顺嘴一说，捞着了敲钟的活计，把他自己激动坏了。
李石头赶紧将小闺女往赵翠枝怀里放，让赵翠枝捂好小闺女的耳朵，从洪常春手里接过铁棒就要过去敲钟。
洪常春拦下李石头：“你急啥急啊，你还记得‘好消息’该咋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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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洪常春满意地放行了，李石头立马站到大钟下，踮脚敲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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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党要建国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咱们盼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等到*主席在京都天、安、门正式宣布建国！......咱们这离京都远，电报层层下发，昨晚才传到咱们镇......”洪常春脸透红光，激动万分地高喊，“......等做好准备工作，镇里组织的人手就配合县政府派下来的人，到各个乡镇、各个村给咱们老农民上房契、上地契，土改后咱们分到的房子，分到的田地，以后就是咱们自己的了！......感谢*主席！感谢红党！......”
随着洪常春传达一个又一个好消息，欣喜若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有一阵的欢呼，高喊“*主席万岁！”，“红党万岁！”，激动得手舞足蹈，有很多人甚激动得哭了——李石头和赵翠枝就是激动得哭了的人之一。
李晓玉也兴奋不已，忍不住在赵翠枝怀里动来动去，激动的赵翠枝差点没搂住她。
整个村庄的上空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无法述说的喜悦之情。
直至天色黑了，欢欣若狂的人群才逐渐散去。
回到家了，李石头和赵翠枝还在兴奋中，夫妻俩把他们听过名字的领导人都打出来感谢了一遍又一遍。
听着爹娘念完两遍感谢名单，李晓玉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建国时间没变，红党还是那个红党，红党主席还是姓那个姓，可红党主席不是那个名字，其它的领导人里也没有她认识的那些名人。
这是历史相似的平行世界。
李晓玉得出结论后，突然涌出许多念头，她由衷地希望，这个养育她爹娘的国家不要走她所知道的那段弯曲的历史，希望这个国家在这些领导人的带领下越来越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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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过后，李石头和村里人一样，把晒干的大部分新粮规整好，其中一部分是按新田契算好的国家税粮，另一部分是自愿贡献出的支援粮食，用尽快的速度送到县里的粮站，以支援红党军队解放还被民党占据的各省市。
这个时代的偏僻村子没有先进的交通工具，积极的叔伯婶娘们就用一辆牛车、一辆骡车和一辆辆的独轮车组成队伍送粮，李晓玉跟她娘站在路口，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出村子。
李晓玉眼眶湿润，此时此刻她又一次体会到了这些老农民们对有房有地、能吃饱穿暖的安稳日子是多么的期待，对能带给他们这些生活的人是多么的感激。
就像她爹李石头私底下对她娘赵翠枝说的，有人把你从十八层地狱拉上来，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还有什么不愿拿出来报答的？
这个时代和她爹李石头一样念头的人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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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二年二月十日，李晓玉满三岁了，老爱跟在李石头和赵翠枝的屁股后转悠。
村长洪常春去年年底生了场病，病好后洪常春就辞了村长的活儿，如今要从村里选出一位村民做村长，李晓玉跟着凑热闹——李石头在村长的候选名单上，李晓玉想凑的是她爹李石头的热闹。
赵翠枝给闺女拉好衣角，嘱咐闺女：“你等会给我乖乖的，有啥事就跟我说，老实坐着别闹你爹，你爹忙的可是大事，你可别给我搅和了。”这小人精可别给她爹拖后腿。
李晓玉不服气，奶声奶气反问：“我可乖了，你跟我说我啥时候不乖了。”
赵翠枝：“......小小的人都敢顶嘴了啊，小心我抽你！”
李晓玉得意地哼哼两声，小手抱住赵翠枝的大腿：“你舍不得抽我。”
赵翠枝捏捏李晓玉的小脸，乐了：“鬼精鬼精的，你爹都教了你啥啊。”
赵翠枝母女俩坐在自带的椅子上亲亲热热的，让不远处偷看李晓玉的魏桂花神色更加暗淡，李大力瞧着不是滋味儿，伸手拉了一把魏桂花：“别瞧了，她是别人家的闺女。”
“我晓得，我就是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李大力垂头：“她过得咋样都跟咱们没啥关系，你有那闲劲，还不如多带带小五。”
魏桂花没有作声，只是神情有些恍惚。前年她又怀上了，当年十二月份生了个男娃，全家得偿所愿，她家公李大山喜得直嚷嚷这辈子能闭眼去见祖宗了，后来李大山为了男娃好养活，直接男娃跟在姐姐们后面排行，小名“小五”。家公李大山跟李大力私底下说过，当年送走李晓玉送对了，就是送走了李晓玉，他们家才等来了这唯一的男娃，她也没话说了。
如今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那孩子也过得挺好，都好好过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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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翠枝眼睛扫到人群里的魏桂花，想了想，就带着李晓玉上前打招呼：“你没带小五出来啊，大梅她们不出来耍耍？”
魏桂花回神，身边就她一个人了：“这儿人太多了，小五呆不住，我让大梅她们带着他出去遛了。” 也不晓得李大力啥时候跑开的。
“你那几个女娃腻懂事儿，养得好啊，你干脆把小五甩手给她们姐几个带，都不用你操心的。”赵翠枝说完，让李晓玉叫人：“跟你叔娘打招呼啊，她是你大梅姐的娘，不认识了啊？”
李晓玉奶声奶气地出声：“叔娘好。”也不知他娘是心够大呢，还是他娘故意的，当面就让她跟亲生的娘这么说话。
魏桂花“哎”了一声，弯腰抱起李晓玉，仔细地颠了下：“你长大了啊，这么沉了。”
李晓玉笑，把功劳推给赵翠枝：“我娘做的饭好吃，我吃多了就长大了，也就沉了。”
赵翠枝乐了，接话道：“你小嘴抹油了啊，够滑的。”
“二嫂，乖乖这是变着法夸你呢。”魏桂花跟着笑，眼带温柔，对怀里的李晓玉温声叮嘱：“你娘待你好，你以后可要孝顺她。”
李晓玉笑眯眯地应声后，扭扭小身子，挣扎着下地。
她长大了，不再习惯不熟悉的人抱她了。
魏桂花把李晓玉放到地上，注视着李晓玉，心不在焉地跟赵翠枝聊天，最后只记得自己好像答应了赵翠枝什么来着。
时间不早了，赵翠枝又一次小声提醒魏桂花：“你要记得啊，等会你们家的票都投给我家石头，这可是你刚答应了的。”
魏桂花点头：“你放心，我记着的。”
话毕，赵翠枝满意地笑了，牵好李晓玉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好，等着选举开场。
过了一会儿，选举村长的时间到了。
前任村长洪常春站出来先是说了几句应景话，然后让两位候选人吴胜勇和李石头分别说竞选话语，最后洪常春站起来赞扬俩人，并做最后的表态：“吴胜勇和李石头性子差不多，两人是实在人，人也精明，那些年他们两都给咱们村出过不少的好主意......咱们这次选举也是按着民主来办的，得票最高的人就是下一任村长......大伙都听仔细了哈，选吴胜勇，就用炭条在分到的纸条上划一横的；选李石头，就用炭条在分到的纸条上划划两横！谁写好了就自己交上来给我......”村里不认字的人多，但这投票的法子大家不要求认字。
洪常春的话音一落，底下的村民就笑嘻嘻地互相问旁边的人要投票给谁，叽叽咋咋的声音布满了晒谷场，没过多久，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把写好了的选票并交给洪常春。
统计好选票后，洪常春脸上带出几分意外：“吴胜勇得票票数***张，李石头得票票数***张，两人得票票数一样！”
听到洪常春宣布的结果，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票数对半分，顿时议论纷纷。
洪常春最后拍板：“咱们重新投票一次！”
再次选举后，洪常春惊愕地宣布两人的票数还是一样。
所有人都惊呆了，真真是让他们长见识了。有人建议再重来一次，有人问要是再来一次的票数还是一样那咋办，有人干脆起哄让俩人猜拳决定谁胜出得了，闹哄哄的就像在看猴戏。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洪常春气得冒烟，高声怒斥，“咱们废了腻多纸条，还废了半天功夫，这可不是让你们来闲闹的。”
洪常春继续说：“刚才有人提醒了我，村长最好是会认字的，我觉得这是个理儿，村里的事儿也是要记录的，正好，常胜和石头在外头闯荡时都学了几个字，我觉得就让他两比比谁会的字儿多谁就胜出，你们看成不成！”
底下的人都懵了，这是搞的哪一出？
“比认字，咋个比法啊？”
“我没见过啊。”
“我没都没听过还有这比法，那上学的娃儿认得字比咱们都多的，那不就直接能当村长了？！”
......
李石头站在台上满头大汗，瞧见吴胜勇一脸淡定，更不淡定了。他就认识几个字，还是年轻时他在省城当小伙计时好不容易学会的，而吴胜勇可是正经上过两年学的，哪还用比啊，他肯定比不过吴胜勇。
李石头左瞧瞧等着看热闹的人们，再右瞧瞧在人群中怪激动的赵翠枝和自己闺女乖乖，得，他也别想着跟吴胜勇主动认输了，还是硬挺着吧，认输就是认怂，认怂更丢脸。
“安静安静！都听我说话。”洪常春用力拍桌子，等了一会儿，恼火地往底下还在大声议论的人一指，“二狗，大嘴，说你们呢，都给我憋着，先听我说话。”
“我记得我以前读书时，我老师让我听写，看我认不认得那个字，今儿咱们也一样，我就让吴胜勇和李石头听写村里常用到的东西，谁写得字多写得字对，谁就来当这个村长。”
众人纷纷同意，直言也就洪常春能想出这么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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