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乱世巨星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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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巨星十七
万殊言顺着楼梯走下去，看见了坐在第四排的奚漾川，对方好像没有察觉他进来了，依然认真专注地看着大银幕。
银幕里还是少年的万殊言眉目清朗，当风吹在他身上时，那些固执地盘桓在他眼中的阴郁似乎也被吹散了，他脸上是纯粹的笑容，天真烂漫。
“看啊，我飞起来啦，哈哈哈。”
他骑在单车上，松开双手，手臂伸展在两侧，真的像是在飞翔一般。白色的衬衫被风吹得高高鼓起，仿若一双翅膀。
万殊言沉默地走过去，坐在奚漾川旁边的位置。
他们就这样静默无言地看完了整部电影，直到播放到演职人员表，放映厅里灯光亮起。
“一百遍。”奚漾川转过头看向万殊言，“这是我看的第一百遍。”
他靠在座椅上，陷入回忆。
“那个时候我才八岁，被送到福利院，周围人都对我很好，可是我谁都不想理，一心只想回到父母身边。”一夜之间，原本和乐美好的家庭就分崩离析。
“我从福利院里偷偷跑了出来，身上没有钱，一直顺着路走啊走，又累又饿，那个我看见许多人走进一间屋子里，我就跟着进去了。大概是我太小，也没被售票员拦着，迷迷糊糊就进了放映厅。里面很黑，我很害怕，想要跑出来，然后我看到了您。”
年幼的男孩站在走廊上，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好像漂浮在无垠的宇宙，隔绝一切。他细瘦的身躯像被抛进沸水里，颠来倒去，挣扎不开。他害怕又慌张地寻找那唯一的光亮。
银幕中的少年眼中闪烁着璀璨而耀眼的光芒，那是在冻土上摇曳的花蕾，枯木上新生的嫩芽，顽石上蜿蜒的青苔，从绝望里迸发出的希望。
那些焦躁与恐慌，不安与迷茫，霎时间都消散了。
“我一直觉得，能遇见您真是太好了。”
青年看着他，目光温和而平静，如同安静的湖泊。
万殊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拍摄完《乘风》后，我就离开了那座城市。漾漾，我想回去看看，你愿意陪我吗？”
“……好。”
这个养育了万殊言的城市并不繁华，路人行色匆匆，整个城市都罩着一层铅色，灰暗而阴翳。那个曾经引起轩然大波的学校，也显得平平无奇，十年过去，它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或许说看上去更加衰败。
因为是寒假，校园里并没有人，看守的保安在房间里休息，稍微沟通了两句就放他们进去了。
教学楼的大门没有锁，两个人一路上楼，走上天台的时候发现门已经锁住了。奚漾川还在想要怎么办，结果万殊言从兜里摸出来一根铁丝，在锁眼里捣鼓几下很快就把锁打开了。
如果不是气氛不对，奚漾川真的很想吐槽，万老师这和你高大上的人设完全不符啊！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天台上风很大，太阳明晃晃的耀得人眼花。
奚漾川一不留神，发现万殊言已经坐在天台栏杆上了。他心里一惊，连忙就要跨步走过去。
万殊言道：“别过来。”
奚漾川慌了：“殊言哥，你别吓我，过来好不好？”
万殊言微微笑起来，风吹得他衣衫鼓起，像极了之前在电影里的一幕，似乎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这是我第一次坐上这个位置，原来看到的风景是这个样子啊。漾漾，我说过你是我的初恋对吧，可是我曾经承诺过要给一个女孩一辈子，不过她拒绝了。”
少年时期的万殊言聪慧而优异，人缘极好，老师喜爱他，同班同学也喜欢找他帮忙。
那天下午本来不是轮着他，他被拜托去仓库还器材。体育仓库不远处有一间废弃仓库，隐藏在树林里，几乎没有人会去那里，倒是有传言学校里的不良喜欢在那里聚集。
他听见虚弱的求救声从那里传来，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他就走了过去。
他推开虚掩的仓库大门，看见躺在地上的少女，衣着狼狈，下半身惨不忍睹。
彼时还不过少年的万殊言整个人都懵了，女孩察觉有人进来，麻木的眼珠转动一下，看向他，声音嘶哑。
“……救救我。”
他将女孩带去了学校附近小宾馆，负责登记的前台带着心领神会的笑容，万殊言只是面无表情地接过钥匙。
他很快就查到了参与施暴的人都有哪些，这不是什么难事，特别是当那些家伙把这件事毫无顾忌地大肆炫耀时。
他去找了那群混蛋，结果显而易见，他被揍得鼻青脸肿。
他请了一个月的假，去搜查证据，将不良们为非作歹的恶行提交上去，但全部都石沉大海。甚至还有人警告他，不要把事情闹大。
女孩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万殊言却无能为力。
某一天他突然从梦中惊醒，看见女孩坐在窗户的边缘上，望着外面。
“你怎么没睡觉？”
“睡不着。”她的表情在冰冷的月光下显得冷漠。
过了许久，女孩突然朝他笑道：“万殊言，你真是个傻瓜。”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女孩已经离开了，留下一张纸条。万殊言按照纸条上所写，到达了学校的天台。那是他第一次走上天台，风很大，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女孩就坐在天台的边缘上。
他慌张地乞求女孩过来。
女孩看向他，轻轻笑了。
“万殊言，今天天气很好对吧。”她看向远方，“可是我看不见啊，我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
“你还有我啊，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会照顾你的。”
女孩微笑：“傻瓜，别随便对别人做出这样的承诺啊。”
“我是认真的！求求你，下来吧。”
“就算我只剩下一个月的生命吗？”她神情平静，“我要死了。”
万殊言颤抖道：“那群混蛋……”
“万殊言，能遇上你真是太好了。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会在怨恨中死去，无人问津吧。”她眼中微微带着笑意：“让我的死变得有价值一些吧，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让我在黑暗中看见光吧。”
“至于那句话，对你真正爱的人说吧。”
万殊言的确做到了，女孩的死亡引来了媒体和社会的关注，曾经那些家伙犯下的恶行都暴露在人们的眼前。他如同机器一样计算一切，冷静又疯狂。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那个女孩已经回不来了啊，那个鲜活的生命，已经枯萎了。
此后不到半年，他唯一的亲人离世。
他站在空旷的街道上，夜风吹过来，将他的胸口噬出一个大洞，好像整个人都如同细沙逐渐消融。
他在属于自己的人生里看不见希望。
直到他出演了第一部电影。他听见一个声音告诉他，去扮演其他人，去过其他人的人生吧。
他从没奢望过能找到一个真心爱的人，一具空壳怎么会有爱人呢。
有一天，一个眼神懵懂的青年走到他面前，对他说——
“……可是对我来说，您就是光。”
他就好像在黑暗中禹禹独行，不经意间抬头，看见灯塔上摇曳的光亮。
“你才是我的光啊。”
万殊言带奚漾川去了女孩的墓。她的父母并不在乎她，在女孩死后得到了一笔钱就离开了这里，对他们来说，遭遇暴行的女孩是一种耻辱。
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清秀可人，她本来应该有无限的可能性，却就那么戛然而止。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拍《乘风》吗？”万殊言问道。
奚漾川摇摇头。
万殊言笑道：“因为我没钱。”
奚漾川这才想起万殊言少年时期家境似乎很不好。
“我是在路上被人塞名片，那个人就是《乘风》的副导演，他说我的眼神很忧郁，很适合那个角色。我对演戏没有兴趣，拒绝了他，不过他告诉我如果出演就有五万块的片酬，我立马就答应了。”
“那个时候我刚刚初中毕业，在他找到我的一个星期前，我刚刚办完我母亲的葬礼。”他语气淡淡，“她一直都有心脏病，走得很突然，医生说她走得没有痛苦。她留给我的是一个要到期的出租屋和两万元欠款，知道她去世后，债主天天上门追债。”
“那段时间我经常做梦，老觉得她还站在厨房里抱怨菜价又上涨了，或者骂我读书浪费钱。”
“我曾经是怨过她的，她没有给我良好的生活环境，比起那些无忧无虑的同学，我要付出更多。我在学校拿奖学金，偷偷打工赚生活费，就是不想被她指着鼻子骂。我想着总有一天我要摆脱她。”
“可是当她离开了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空了一块，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消失了。”
他神情有些困惑有些茫然，就好像是一个为生活中各种各样事情烦恼的凡人，而不是那个可望不可及站在高处俯视众人的神明。他也有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他不是完美，也不会永远淡然无波。
奚漾川把他拉下了神坛，却也让他不再是个虚拟的假象。
奚漾川忽然道：“你低下头。”
万殊言疑惑地低下头。
奚漾川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万殊言抬头，奚漾川疑惑地把对方脸捧起来，发现万殊言泪流满面，像个迷途的孩子。他瞬间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是要出言安慰还是给对方擦眼泪。
万殊言却突然抱住他。
“我爱你。”
从见到你的一瞬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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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殊言顺着楼梯走下去，看见了坐在第四排的奚漾川，对方好像没有察觉他进来了，依然认真专注地看着大银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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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啊，我飞起来啦，哈哈哈。”
他骑在单车上，松开双手，手臂伸展在两侧，真的像是在飞翔一般。白色的衬衫被风吹得高高鼓起，仿若一双翅膀。
万殊言沉默地走过去，坐在奚漾川旁边的位置。
他们就这样静默无言地看完了整部电影，直到播放到演职人员表，放映厅里灯光亮起。
“一百遍。”奚漾川转过头看向万殊言，“这是我看的第一百遍。”
他靠在座椅上，陷入回忆。
“那个时候我才八岁，被送到福利院，周围人都对我很好，可是我谁都不想理，一心只想回到父母身边。”一夜之间，原本和乐美好的家庭就分崩离析。
“我从福利院里偷偷跑了出来，身上没有钱，一直顺着路走啊走，又累又饿，那个我看见许多人走进一间屋子里，我就跟着进去了。大概是我太小，也没被售票员拦着，迷迷糊糊就进了放映厅。里面很黑，我很害怕，想要跑出来，然后我看到了您。”
年幼的男孩站在走廊上，四周都是一片黑暗，好像漂浮在无垠的宇宙，隔绝一切。他细瘦的身躯像被抛进沸水里，颠来倒去，挣扎不开。他害怕又慌张地寻找那唯一的光亮。
银幕中的少年眼中闪烁着璀璨而耀眼的光芒，那是在冻土上摇曳的花蕾，枯木上新生的嫩芽，顽石上蜿蜒的青苔，从绝望里迸发出的希望。
那些焦躁与恐慌，不安与迷茫，霎时间都消散了。
“我一直觉得，能遇见您真是太好了。”
青年看着他，目光温和而平静，如同安静的湖泊。
万殊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拍摄完《乘风》后，我就离开了那座城市。漾漾，我想回去看看，你愿意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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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养育了万殊言的城市并不繁华，路人行色匆匆，整个城市都罩着一层铅色，灰暗而阴翳。那个曾经引起轩然大波的学校，也显得平平无奇，十年过去，它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或许说看上去更加衰败。
因为是寒假，校园里并没有人，看守的保安在房间里休息，稍微沟通了两句就放他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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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漾川一不留神，发现万殊言已经坐在天台栏杆上了。他心里一惊，连忙就要跨步走过去。
万殊言道：“别过来。”
奚漾川慌了：“殊言哥，你别吓我，过来好不好？”
万殊言微微笑起来，风吹得他衣衫鼓起，像极了之前在电影里的一幕，似乎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这是我第一次坐上这个位置，原来看到的风景是这个样子啊。漾漾，我说过你是我的初恋对吧，可是我曾经承诺过要给一个女孩一辈子，不过她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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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还不过少年的万殊言整个人都懵了，女孩察觉有人进来，麻木的眼珠转动一下，看向他，声音嘶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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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他突然从梦中惊醒，看见女孩坐在窗户的边缘上，望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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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女孩突然朝他笑道：“万殊言，你真是个傻瓜。”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女孩已经离开了，留下一张纸条。万殊言按照纸条上所写，到达了学校的天台。那是他第一次走上天台，风很大，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女孩就坐在天台的边缘上。
他慌张地乞求女孩过来。
女孩看向他，轻轻笑了。
“万殊言，今天天气很好对吧。”她看向远方，“可是我看不见啊，我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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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只剩下一个月的生命吗？”她神情平静，“我要死了。”
万殊言颤抖道：“那群混蛋……”
“万殊言，能遇上你真是太好了。如果不是你，我大概会在怨恨中死去，无人问津吧。”她眼中微微带着笑意：“让我的死变得有价值一些吧，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让我在黑暗中看见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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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殊言的确做到了，女孩的死亡引来了媒体和社会的关注，曾经那些家伙犯下的恶行都暴露在人们的眼前。他如同机器一样计算一切，冷静又疯狂。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可是无论他怎么做，那个女孩已经回不来了啊，那个鲜活的生命，已经枯萎了。
此后不到半年，他唯一的亲人离世。
他站在空旷的街道上，夜风吹过来，将他的胸口噬出一个大洞，好像整个人都如同细沙逐渐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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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殊言带奚漾川去了女孩的墓。她的父母并不在乎她，在女孩死后得到了一笔钱就离开了这里，对他们来说，遭遇暴行的女孩是一种耻辱。
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清秀可人，她本来应该有无限的可能性，却就那么戛然而止。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拍《乘风》吗？”万殊言问道。
奚漾川摇摇头。
万殊言笑道：“因为我没钱。”
奚漾川这才想起万殊言少年时期家境似乎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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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我刚刚初中毕业，在他找到我的一个星期前，我刚刚办完我母亲的葬礼。”他语气淡淡，“她一直都有心脏病，走得很突然，医生说她走得没有痛苦。她留给我的是一个要到期的出租屋和两万元欠款，知道她去世后，债主天天上门追债。”
“那段时间我经常做梦，老觉得她还站在厨房里抱怨菜价又上涨了，或者骂我读书浪费钱。”
“我曾经是怨过她的，她没有给我良好的生活环境，比起那些无忧无虑的同学，我要付出更多。我在学校拿奖学金，偷偷打工赚生活费，就是不想被她指着鼻子骂。我想着总有一天我要摆脱她。”
“可是当她离开了的时候，我突然就觉得空了一块，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消失了。”
他神情有些困惑有些茫然，就好像是一个为生活中各种各样事情烦恼的凡人，而不是那个可望不可及站在高处俯视众人的神明。他也有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他不是完美，也不会永远淡然无波。
奚漾川把他拉下了神坛，却也让他不再是个虚拟的假象。
奚漾川忽然道：“你低下头。”
万殊言疑惑地低下头。
奚漾川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万殊言抬头，奚漾川疑惑地把对方脸捧起来，发现万殊言泪流满面，像个迷途的孩子。他瞬间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是要出言安慰还是给对方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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