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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16.1 她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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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在身后

    她们俩都是我小时候的同学,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年级的学生会主席。

    班长是个唱歌像百灵鸟一样的小姑娘,白白的小脸,被风一吹就会红扑扑的。

    升学报到第一天,班主任就宣布让她当班长,估计是她从前的班主任在操行评语上大大的把她夸奖了一番。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过往的老师们很有眼光。她自己说,她妈妈也会“数落”她,太能折腾。

    和她做同学,让我知道了一件事,人的能力和年龄没关系。

    开学伊始,她就很快在同学们中间建立了绝对的威信,班主任管不了的事,她出面分分钟搞定,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豆蔻年纪的小姑娘,做了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让我相信周瑜十二岁拜将。

    我们那一年的英语老师是一位刚毕业的女生,才十九岁,首次上课,她拿着字母卡片的手一直在哆嗦。不知道是被我们吓的,还是被坐在教室后面的副校长吓的。

    写板书的时候,我们看见她的后背全是汗水,九月份,反正天也确实是热。

    孩子都是怪物,一有机会就本性显露。

    女生还算稳重,不急于做些什么。男生们都是行动派,立刻知道这门课可以活动活动了。

    后来的教学对这位年轻的老师来说,就是车祸现场。老师,请原谅我们当年的奇思妙想,虽然我没有为他们的行为添砖加瓦,可是,也相当于做了冷漠的旁观者,虽然我当时并不是冷漠的,我很替老师着急,希望她能拿出老师该有的样子,把淘气的男生镇住。

    可是,年轻的女外语老师太没有经验了,面对混乱的局面,她常常是气得几乎要哭出来。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干脆走下讲台,在窗边站定,面无表情,一句话不说。

    我们的班长嚯的从位子上站起身,

    “别说话了!”

    教室里立刻一片安静。

    班长走向站在窗边的外语老师,小声的安慰,请她继续给我们讲课。可是老师仍是气愤难填,班长就问一下老师接下来要讲的内容,然后站在教室前面,带着大家预习新课程。

    一节课的后半段时间,我们班都沉浸在朗朗的读书声里,场面之震撼,就差风声和雨声了。

    类似的状况经常上演,不过,结果是好的,据说,在我们这样的环境里锻炼了三年之后,这位女外语老师在下一次接手新学生后,立刻成了年级里的带头人。

    班长有一副百灵鸟般的歌喉,才能不能埋没。学校联欢会,班长带着大家唱大合唱,她是领唱。

    我坐在台下,本想好好欣赏一下,可是扩音器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总是在她开口时嗞啦啦乱响。

    我们都这么看重的班长,班主任自然更是觉得捡到了宝,大事小情都要和她商量。

    老师和同学还能有如此合作关系,只能说,班长能力太强。

    她说,当初她妈妈怀她时,所有人都猜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因为没出世的她实在是折腾得她妈妈太辛苦。

    生她的那一天,护士看见了独自站在楼道里等着大人们的她的那个小姐姐,就弯下身,问这个三四岁的小姑娘:

    “你想有个小弟弟还是有个小妹妹呀?”

    她姐姐毫不犹豫的说:

    “妹妹。”

    一语中的,产房里接生出个小姑娘。

    她好动的天性始终没有停歇过,至少在我和她做同学的日子里一直都是这样。

    班长的好动,多半是表现在她那个聪明的头脑上,至于运动神经,并不太发达。

    她经常有些驼背的背着沉重的书包,四肢的关节也没有什么力量。微微有些自来卷的浓密的黑发常常因为汗水,贴在额前。

    到了毕业那一年,班主任对班长的依赖更加明显,这都要怪可怕的青春期。

    男生们在那个年纪总是变本加厉的和这个世界作对。

    他们上课时各种让老师分神,不上课时让班主任和家长四处搜寻。

    这样的局面,就像汤姆和杰瑞,弄得班主任身心俱疲。

    班长说,那干脆让他们放假在家好了,至少让想学的同学得个清净,一堆好学生们都表示赞同。

    这些淘气的男生,稀里糊涂的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了,失去了坐在教室里听课的权力。

    毕业班嘛,想考个好成绩的人都为分数急红了眼,自然是不能容忍这些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给自己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也是无可厚非的,谁让淘气的那几个学生在这么关键的时期还不觉醒。

    但是,有人提出了异议,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拿走别人坐在教室听课的机会,因为淘气的外表下,你怎么分辨他们是真的没有在学习?

    会议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是后来,班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逃学的男生聚在一起,约好了时间定期去给他们补课,他们也很配合的不再在课堂上瞎胡闹,即便不听讲,也只是安静的睡觉。

    当一个决定被否决,班长能立刻修正她的做法,而不是随便就放弃了。那时,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初中生。

    毕业在即,班长明显消瘦了,老师在楼道里碰面时谈到这个,她毫不客气的说:

    “我瘦成这样您还不清楚为什么吗?我不当班长就成了。”

    老师没说话。

    她后来考了高分上了更好的学校,我以为将来会在非常重要的场合看见她,我以为她一定是个能干出一番事业的人。

    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去留了学,有一份在普通人看来,很不错的工作。

    她是那种对处理事情很有办法,但是对权力很没有**的人。

    再看到她,是很多年以后,我们都在鬓角悄悄添了白发。

    她几乎没有变,说话依然是一开口就很有号召力,在任何场合都收放自如。我从来没看见她主动应和过谁,也从来没有看到她为了调节气氛,主动引起大家的注意。

    她站起来就说,说她想说的话,她抬手就做,做她想做的事,她有一股气场,仿佛与生俱来,让在她周围的人,愿意信服和追随。

    再说说我们那个学生会主席。

    她也是我们班的,是在开学后不久从别的学校转学过来的。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总是在努力的表现着自己,为了尽快的融入集体。

    教室的地面总是湿漉漉的,那是她利用课间拿墩布擦过。黑板也总是湿漉漉的,那也是她利用课间用抹布擦过。

    她总是好心的提醒老师走路要小心,怕刚擦过的地面会让人滑倒。即便不是在学雷锋的三月,她依然卖力的为班级做许多事情。

    后来,校领导注意到这个愿意为大家服务的小姑娘,任命她为学生会主席。

    她勤劳,她待人和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学习成绩总是不够理想。中等偏上,其实也还好,但是作为年级学生会的干部,这个成绩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她常常在一大早和同学借作业,说是她的作业本昨天忘了带回家,早晨刚赶着写完想和同学的对一下。或者对老师说,作业本落在家里忘了拿。

    虽然这样的事发生多次,但是老师从没有追问过她。

    她和我们说,她原来那个学校的老师很喜欢她,都舍不得她走。

    她也和我们说,她很欢迎我们到她家去做客。并且在周末的时候,来找我们一起玩。

    她后来真的邀请我们去了她家,她家不大,收拾得非常干净。只是在我们告辞时,她说,因为要送我们出门,刚关上电视就得把那块罩布盖上,电视机不能彻底散热,所以对她家的电视机非常不好。

    我和一起做客的同学搞不清楚是我们走得不是时候,还是刚才应该阻止她请我们一起看电视。

    放假前她又邀请我们假期去她家做客,那时没有电话,所以去之前也没能提前确定一下。

    我们敲门后等了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她的爸爸,虽然此前没见过,但一看就知道。

    我们准备进去,他却挡在门口,手里还拿了一个塑编的菜篮子,说:

    “她不在家,我正准备去买菜。”

    我们好没有礼貌,居然说:

    “那我们可以等一等她吗?”

    结果当然是不能。

    开学了,她忧心忡忡的向我们道歉,说她爸爸给院长开车,非常辛苦,她爸爸只是不希望她到处乱跑。

    然后,她更加忧心忡忡的说,她的爸爸把去找她的班长也挡在了门外。

    也就是说,她爸爸拒绝她和一切同学来往?

    后来她有曾经谈过,小学时她爸爸不让她和任何小朋友在校外接触,她没有朋友。所以,上中学后,她希望有所改变。

    她又说,她爸爸觉得她的同学们都不够档次,会把她带坏。

    我看着她就会觉得非常辛苦。

    她后来虽然没有进什么名牌大学,但是工作还是顺风顺水。被客户推荐进了很好的公司,一直做得非常优秀。

    再见面时,她依然像小时候那样细致的为大家服务,说话依然柔声细语。

    刻意的行为已经形成了习惯,所以看着现在的她依然周到礼貌的样子,我不会向当初那样感觉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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