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林牧最喜金骏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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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日，开卷阅《聊斋》，一书未毕，却逢谢青衣家去，林牧来府。——《知天命》
鬼道之事且暂且不表。却说宋昭宁见了谢青衣离去之后，便仍回了房中看书。她心中倒是想起先前见另一鬼道中人的情景来，不免想到：封胥目下怕是也以魂灵状态在我身边，自来这些魂灵都只有鬼道可见的，却不知我能不能寻谢青衣问问封胥目下到底如何？
但这个念头不过方起，她却又想起先前她问谢青衣封胥下落的时候，他分明只说了“不知”两个字，倒却不像是想同她说明的样子。她心中翻来倒去地想了想，又将谢青衣当日那神情从脑中掰扯出来，细细品了品，竟说不出什么深意来，于是只好罢了。叹了一声，便将此事放到一旁去，只专心致志看起书来。
她翻了几页，正看到“胡田人入幽林，遇蟒”一则，却见月笙自外而来，挑了帘子，轻声唤道：“姑娘——”
宋昭宁将书倒扣住，询问道：“怎么了？”
月笙笑道：“今儿不知刮起什么风来，林将军竟上门来拜访了。正在老爷的外书房等着呢，姑娘可要去见见？”
“林牧？”宋昭宁奇道，“他今儿到府里来做什么？”又望着月笙笑道：“你个促狭鬼，正经报事便正经报事罢，打趣林将军做什么？不曾问过他是什么事么？”
月笙道：“倒是问了，但林将军也没有多言，只道要见姑娘。姑娘可见么？”
宋昭宁心下想了想，也不知林牧今日上门是有什么深意，于是吩咐月笙给她换了见客的衣裳，道：“走罢，去看看。”
方走出来，却见宋老爷身边伺候着的丫鬟立在垂花门边，见了宋昭宁先行了一个礼。
宋昭宁问道：“可是父亲知晓林将军来了？”
丫鬟笑回道：“正是呢，大人说既是来同姑娘商量事情的，姑娘便好生招待就是了。他原应去见见林将军的，但手边仍有些事，不得闲，所以只好罢了。——另着，夫人方见了我，知晓我是往姑娘这里来的，便也叫我带个话：林将军府上她记得是有个未出阁的姑娘的，想叫姑娘问问，那位姑娘可许下了人家不曾？若是不曾，夫人倒想做个媒呢。”
宋昭宁闻言笑道：“你同父亲说我知道了，至于母亲这事，她想将林姑娘许给哪家呢？”
丫鬟笑道：“这人家姑娘也是知道的，正是永宁侯暮家，想来也不至辱没了林姑娘的身份罢。”
宋昭宁闻言一愣，“母亲是想给行云哥哥做媒？”
丫鬟道：“除了小侯爷，暮府上下，哪里还有适宜的哥儿呢。”
宋昭宁一时愣住。她还记得上次在皇恩寺遇见暮行云，暮行云还错认了她人当作顾摇摇，分明是还放不下的光景，怎么转眼却要说亲？
她心中倒是疑惑起来，却也不曾在丫鬟面前露了旁的颜色，只问明了她没有别的事儿了，方抬手叫她下去，自往外书房来了。
宋昭宁到的时候，林牧已然等了一会儿了。他见宋昭宁来到，连忙起身行了礼，唤道：“夫人——”
宋昭宁抬了抬手，笑道：“你快坐罢，莫要多礼了。”
她见今日上来的茶乃是六安瓜片，但林牧最喜金骏眉，所以便叫月笙吩咐人去换了茶来，一面问道：“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林牧道：“今日冒昧来拜访夫人，乃是因昨日白将军方到了府上，同牧问了些将军的故事，牧虽没说什么，但白将军却已猜到了五六分，是以牧觉得，应该告诉夫人一声才是。”
宋昭宁闻言想了想，她同白宿讲过的也就是猃狁要进攻渔阳的事，但想想又不大对劲，当日她听了秦汝之所言，明明是四月二十日猃狁对渔阳发起进攻，但今日明明才四月二十。
这样想着，她便也问了出来。
林牧道：“却还真是因为此事。——猃狁巴尔特自己改了日子，将进攻的日子提前了，十七日便进攻了渔阳，万幸李将军早得了消息，有所防备，所以倒还不曾被他得了便宜去。此事传到白将军处，他倒将此事压了下来，反而来先跟我说了。”
宋昭宁道：“白宿虽同封胥一向政见不合，却也不是不知他为人的人，封胥在国之大事上十分郑重，万万做不出这样勾结猃狁的事来。白宿心中有所疑，却也是应当的。”
林牧道：“正是这话。”
他抬眼见月笙送了金骏眉进来，遂先止住了话，由着她将茶换了，退了出去，方才道：“白宿正是因着此事起了疑，想来他也不便来问夫人，遂先来寻我问了一二。他却猜将军是不是中了什么巫蛊之术，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儿来。”
宋昭宁心下思索：封胥的体内如今乃是庞危的魂灵，此事到底该不该同白宿讲明白？若白宿知晓了此事，自然也能桎梏挟持庞危。但白宿是个武将的同时，却也首先是幼帝的心腹。若果然告诉白宿了，这事儿也就等于听到幼帝的耳朵里了。幼帝原来就怀疑睿王封胥等人，若知道了此事，可会不会借题发挥，反将庞危关押处死了？庞危倒是死不足惜，但若是因此封胥不可回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她心中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此事先莫要告诉白宿了，若他再来问，你且作不知就是了。”
林牧听她这样说，不免问道：“夫人可是知晓有叫将军回来的法子？”
宋昭宁沉默了一会儿，道：“到底想要留个念想，万一呢……”
林牧见她如此形容，连忙打个了岔，说道：“既是如此，那牧便这样回了白将军。”
宋昭宁见他止了话题，便知他大抵是想岔了。但叫她去说出梦中的情景约定来，她又不免觉得有些犯痴，索性也便住了口。只笑着问道：“说起来，我今儿过来的时候，母亲尚且问呢，问你家妹妹可许配了人家没有？若是不曾，她倒是有一门婚事想同你说说呢。”
林牧冷不丁听了此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掩饰性的端起茶盏来，连忙喝了两口，问道：“怎地突然问起来这个？”
宋昭宁想了想道：“我也是听了母亲的话来问的，具体的我倒也不清楚，但隐约听起来，倒像是永宁侯府上。”
林牧想了想，倒是不知永宁侯府小侯爷的风流事，只道：“若是他家的话，原不应辞的，只是我这妹子心里面已经有人了，先前还同我说起来了那人的形容情况，虽还不曾定下亲事，但我业已见了那人，想来也大多妥了。”
宋昭宁闻言，倒也不勉强了。何况她原知道暮行云对顾摇摇的情深意重，虽然这事儿容不得她来说对否，但若是林牧家的妹妹嫁过去了，反而日日独守空闺，那又成什么样子？倒不如不要成全这一出孽缘了。
她随后又与林牧说了些话，又将她们查到的庞危的事，天演石的事，都告诉了林牧。林牧亦是苦思良久，不曾想起这到底是何物。宋昭宁便道：“此事倒也不急，若众人都不知道，想来这也不是个什么容易找见的玩意儿，只要不曾找见，想来也不至会搅弄风雨，倒也罢了。你回去便慢慢琢磨着也就是了。”
林牧垂手应了是，正要起身出来，却听外面有人敲了敲门，而后便传来月笙隔着门说话的声音。
她道：“姑娘，林将军。方才林将军府上来人了，说是白将军去了府上，要见林将军呢，还请林将军能尽快回去。”
林牧闻言一愣，疑道：“昨儿白将军方才来了，怎么目下又来了？却不知是什么事。”
他向着宋昭宁拱了拱手，“既是如此，那末将便先回去了。待有了新的消息，再来告诉夫人。还望夫人保重才是。”
宋昭宁亦站起身来，“有劳你了。我送你出去罢。”
林牧却连连摆了摆手，“不劳夫人了，叫月笙将末将送至门口，便也罢了。”
宋昭宁知他一向是颇唯恐的，闻言便也止了脚步，只笑道：“既如此，你便去罢。”
林牧躬身出来，到了檐下唤了月笙，一路走来，不住地左右看了看。
月笙疑道：“林将军在找什么不成？”
林牧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走出两重垂花门，方才说道：“今日过来，却怎地不见上回跟在夫人身边的那个护卫？”
月笙反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原来林牧说的乃是谢青衣，遂道：“林将军说的想来是谢侠士，他近日有事家去了，林将军寻他，可是有什么事么？”
林牧却摇头道：“倒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我上次晃眼一瞥，倒见出他面上颇有些将军平素的神态，虽上次别了，但心中总忍不住念着，这次前来，还说见此人一见，却原来不在么？”
月笙不知他与宋昭宁谈及到了什么地步，自也不好泄出谢青衣乃是鬼道中人的底来，只笑道：“不过一时神情相似，恐怕将军一时看岔了也是有的。将军莫要多想了。”
林牧心下亦道如此，遂拱了拱手，上了马，自往府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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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念头不过方起，她却又想起先前她问谢青衣封胥下落的时候，他分明只说了“不知”两个字，倒却不像是想同她说明的样子。她心中翻来倒去地想了想，又将谢青衣当日那神情从脑中掰扯出来，细细品了品，竟说不出什么深意来，于是只好罢了。叹了一声，便将此事放到一旁去，只专心致志看起书来。
她翻了几页，正看到“胡田人入幽林，遇蟒”一则，却见月笙自外而来，挑了帘子，轻声唤道：“姑娘——”
宋昭宁将书倒扣住，询问道：“怎么了？”
月笙笑道：“今儿不知刮起什么风来，林将军竟上门来拜访了。正在老爷的外书房等着呢，姑娘可要去见见？”
“林牧？”宋昭宁奇道，“他今儿到府里来做什么？”又望着月笙笑道：“你个促狭鬼，正经报事便正经报事罢，打趣林将军做什么？不曾问过他是什么事么？”
月笙道：“倒是问了，但林将军也没有多言，只道要见姑娘。姑娘可见么？”
宋昭宁心下想了想，也不知林牧今日上门是有什么深意，于是吩咐月笙给她换了见客的衣裳，道：“走罢，去看看。”
方走出来，却见宋老爷身边伺候着的丫鬟立在垂花门边，见了宋昭宁先行了一个礼。
宋昭宁问道：“可是父亲知晓林将军来了？”
丫鬟笑回道：“正是呢，大人说既是来同姑娘商量事情的，姑娘便好生招待就是了。他原应去见见林将军的，但手边仍有些事，不得闲，所以只好罢了。——另着，夫人方见了我，知晓我是往姑娘这里来的，便也叫我带个话：林将军府上她记得是有个未出阁的姑娘的，想叫姑娘问问，那位姑娘可许下了人家不曾？若是不曾，夫人倒想做个媒呢。”
宋昭宁闻言笑道：“你同父亲说我知道了，至于母亲这事，她想将林姑娘许给哪家呢？”
丫鬟笑道：“这人家姑娘也是知道的，正是永宁侯暮家，想来也不至辱没了林姑娘的身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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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道：“除了小侯爷，暮府上下，哪里还有适宜的哥儿呢。”
宋昭宁一时愣住。她还记得上次在皇恩寺遇见暮行云，暮行云还错认了她人当作顾摇摇，分明是还放不下的光景，怎么转眼却要说亲？
她心中倒是疑惑起来，却也不曾在丫鬟面前露了旁的颜色，只问明了她没有别的事儿了，方抬手叫她下去，自往外书房来了。
宋昭宁到的时候，林牧已然等了一会儿了。他见宋昭宁来到，连忙起身行了礼，唤道：“夫人——”
宋昭宁抬了抬手，笑道：“你快坐罢，莫要多礼了。”
她见今日上来的茶乃是六安瓜片，但林牧最喜金骏眉，所以便叫月笙吩咐人去换了茶来，一面问道：“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林牧道：“今日冒昧来拜访夫人，乃是因昨日白将军方到了府上，同牧问了些将军的故事，牧虽没说什么，但白将军却已猜到了五六分，是以牧觉得，应该告诉夫人一声才是。”
宋昭宁闻言想了想，她同白宿讲过的也就是猃狁要进攻渔阳的事，但想想又不大对劲，当日她听了秦汝之所言，明明是四月二十日猃狁对渔阳发起进攻，但今日明明才四月二十。
这样想着，她便也问了出来。
林牧道：“却还真是因为此事。——猃狁巴尔特自己改了日子，将进攻的日子提前了，十七日便进攻了渔阳，万幸李将军早得了消息，有所防备，所以倒还不曾被他得了便宜去。此事传到白将军处，他倒将此事压了下来，反而来先跟我说了。”
宋昭宁道：“白宿虽同封胥一向政见不合，却也不是不知他为人的人，封胥在国之大事上十分郑重，万万做不出这样勾结猃狁的事来。白宿心中有所疑，却也是应当的。”
林牧道：“正是这话。”
他抬眼见月笙送了金骏眉进来，遂先止住了话，由着她将茶换了，退了出去，方才道：“白宿正是因着此事起了疑，想来他也不便来问夫人，遂先来寻我问了一二。他却猜将军是不是中了什么巫蛊之术，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儿来。”
宋昭宁心下思索：封胥的体内如今乃是庞危的魂灵，此事到底该不该同白宿讲明白？若白宿知晓了此事，自然也能桎梏挟持庞危。但白宿是个武将的同时，却也首先是幼帝的心腹。若果然告诉白宿了，这事儿也就等于听到幼帝的耳朵里了。幼帝原来就怀疑睿王封胥等人，若知道了此事，可会不会借题发挥，反将庞危关押处死了？庞危倒是死不足惜，但若是因此封胥不可回来了，那可如何是好？
她心中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此事先莫要告诉白宿了，若他再来问，你且作不知就是了。”
林牧听她这样说，不免问道：“夫人可是知晓有叫将军回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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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宁见他止了话题，便知他大抵是想岔了。但叫她去说出梦中的情景约定来，她又不免觉得有些犯痴，索性也便住了口。只笑着问道：“说起来，我今儿过来的时候，母亲尚且问呢，问你家妹妹可许配了人家没有？若是不曾，她倒是有一门婚事想同你说说呢。”
林牧冷不丁听了此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他掩饰性的端起茶盏来，连忙喝了两口，问道：“怎地突然问起来这个？”
宋昭宁想了想道：“我也是听了母亲的话来问的，具体的我倒也不清楚，但隐约听起来，倒像是永宁侯府上。”
林牧想了想，倒是不知永宁侯府小侯爷的风流事，只道：“若是他家的话，原不应辞的，只是我这妹子心里面已经有人了，先前还同我说起来了那人的形容情况，虽还不曾定下亲事，但我业已见了那人，想来也大多妥了。”
宋昭宁闻言，倒也不勉强了。何况她原知道暮行云对顾摇摇的情深意重，虽然这事儿容不得她来说对否，但若是林牧家的妹妹嫁过去了，反而日日独守空闺，那又成什么样子？倒不如不要成全这一出孽缘了。
她随后又与林牧说了些话，又将她们查到的庞危的事，天演石的事，都告诉了林牧。林牧亦是苦思良久，不曾想起这到底是何物。宋昭宁便道：“此事倒也不急，若众人都不知道，想来这也不是个什么容易找见的玩意儿，只要不曾找见，想来也不至会搅弄风雨，倒也罢了。你回去便慢慢琢磨着也就是了。”
林牧垂手应了是，正要起身出来，却听外面有人敲了敲门，而后便传来月笙隔着门说话的声音。
她道：“姑娘，林将军。方才林将军府上来人了，说是白将军去了府上，要见林将军呢，还请林将军能尽快回去。”
林牧闻言一愣，疑道：“昨儿白将军方才来了，怎么目下又来了？却不知是什么事。”
他向着宋昭宁拱了拱手，“既是如此，那末将便先回去了。待有了新的消息，再来告诉夫人。还望夫人保重才是。”
宋昭宁亦站起身来，“有劳你了。我送你出去罢。”
林牧却连连摆了摆手，“不劳夫人了，叫月笙将末将送至门口，便也罢了。”
宋昭宁知他一向是颇唯恐的，闻言便也止了脚步，只笑道：“既如此，你便去罢。”
林牧躬身出来，到了檐下唤了月笙，一路走来，不住地左右看了看。
月笙疑道：“林将军在找什么不成？”
林牧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待走出两重垂花门，方才说道：“今日过来，却怎地不见上回跟在夫人身边的那个护卫？”
月笙反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原来林牧说的乃是谢青衣，遂道：“林将军说的想来是谢侠士，他近日有事家去了，林将军寻他，可是有什么事么？”
林牧却摇头道：“倒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我上次晃眼一瞥，倒见出他面上颇有些将军平素的神态，虽上次别了，但心中总忍不住念着，这次前来，还说见此人一见，却原来不在么？”
月笙不知他与宋昭宁谈及到了什么地步，自也不好泄出谢青衣乃是鬼道中人的底来，只笑道：“不过一时神情相似，恐怕将军一时看岔了也是有的。将军莫要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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