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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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气亦可以翎羽克之？——《知天命》
众人怎么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都愣住了。宋昭宁朝卫舒窈一看，却见小姑娘已是被吓住了，眼里都有了泪光，只怔怔地看着暮行云，也是半晌都不曾动。
得亏那老嬷嬷反应快，面上连忙堆起了个笑容来，走上前同卫舒窈连忙行了个礼，赔罪道：“我家公子自打先时受了伤，行为举止倒很有些浑沌，竟是唐突了姑娘，老奴在这里赔个不是，万望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她又仔细打量了打量卫舒窈，笑道：“今日听说左金吾卫将军家的夫人小姐也到了府上拜访，想来必是卫姑娘了？公子如今是个孩童心性，做不得大人论。只这确乎是我家公子的不是，待老奴禀过夫人了，定会给姑娘一个交代的。”
到底是侯府的老嬷嬷，说话竟是不卑不亢的，倒唬得卫舒窈连连摆手，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哪里真能往心里去呢。嬷嬷快不要放在心上了。”
暮行云此时也觉出自己先前言语孟浪来了，只他心中仍觉得那位卫姑娘看着更面善些。然而这到底是在人前，所以他也再说不出什么旁的话来了。只颔首赔礼道：“是某的不是，还望姑娘见谅。”
卫舒窈亦道：“小侯爷客气了。”
几人厮见完毕，老嬷嬷因想着小侯爷日日在府，寻常只能看见府中这些人，怕是已腻了，遂有意叫暮行云同宋昭宁说说话，保不准想起什么来呢。又叫小丫鬟去打听了先前卫舒窈同永宁侯夫人厮见时的光景，知侯夫人对这位姑娘也很是喜爱，心里倒也放下心来，遂同着三人一并在园中行走。
暮行云带着宋、卫二人逛了会儿园子，他自己是日日逛园子的，觉得没趣儿极了。遂问二位客人，“这园子总归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一道出去逛逛罢。”
一旁的嬷嬷连忙道：“哎哟我的爷，您如今身子骨还没好全呢，却做什么还要出去？若是路上有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那可如何是好？”
暮行云顶不耐烦她这态度，道：“我又不是瓷娃娃，难道还只能日日待在府中了不成？难道旁人家的公子，也都是在府中教养不成？”
那嬷嬷见他急了，连忙道：“公子，老奴倒不是这个意思。只公子的身子确乎还有些不恰当，老奴也不过有些担心罢了。只公子既是想出去，又是同二位姑娘一处，总要同侯夫人并宋、卫二位夫人说一声才是，否则若叫她们担心，却也不是正理了。”
暮行云见她这般说，只好点了点头，叫了个小丫鬟，去将此事告诉永宁侯夫人。
永宁侯夫人本也是不愿暮行云心里眼里只放得下一个顾摇摇，如今见他能够走出来同旁人交际，又怎会拦着？当下便应了，又叫丫鬟小厮们好好跟着，不要叫他们出什么岔子。
如今是孟夏仲夏交替的时节，天气倒也渐渐上来了，唯京城郊外的山上要稍凉一些。暮行云在京郊却想不到什么好去处，遂问宋昭宁，“宋妹妹，你往年这时候却是去哪里玩？”
宋昭宁看了看天气，见还不到午间的光景，想了想，道：“宋家倒在北郊有个宅子，宅子虽无甚可看，不过里面倒种了好些荷花，先前听说这会儿也零零星星地开了些，倒也可以一看。”
暮行云听了，顿时欢喜急了，连忙叫小厮套了马具，便急忙要往北郊走。老嬷嬷唤也唤不住，只好随他去了。
宋昭宁吩咐了个小丫鬟，叫她去同母亲说过了，也便带了卫舒窈，一同跟上了暮行云。
北郊的宋宅，诚如宋昭宁所说，不大，且因着只是夏日宋府诸人才来此处，所以相较京中的宅子，甚至还显得有些简陋。但独独那一池子的荷叶荷花最是漂亮，风吹叶动，菡萏亭亭，叫人见之忘俗。
这宅中只这么一个园子，却是依着田园风光建成。那水是活水，自山上泉水引来，蜿蜒流入到池中。暮行云扑到水边，像个孩童似的用手捧了那水，只觉泠泠的凉意上来，倒驱散了先前策马的热意。他连连呼道：“此处好，此处好，宋妹妹，我们从前也常来这里么？”
这般形容，倒让宋昭宁同卫舒窈都笑了。宋昭宁道：“行云哥哥从前便是最喜此处的，却不想什么都不记得了，倒也知道这里是最叫你欢喜的地方。”
暮行云笑道：“这等绝妙的所在，又怎会有人不喜？正是夏天，这里才最叫人喜欢呢！”
他因看见这池子修得甚大，池中还放着一小舟，当即指着那小舟笑道：“宋妹妹，那舟可能坐人？快快快，我们且上舟玩去。坐在舟上，才有白乐天「左右好风来，香动芙蓉蕊」1的妙处。”
宋昭宁“扑哧”一笑，埋汰他：“你这诗却是白乐天用来借吴王夫差亡国之事讽刺当下的，用诗却不怕不吉利。”
暮行云回过神跟她比了一个鬼脸，吐着舌头道：“人生在世，不过自在逍遥四个字罢了，想那许多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洪水滔天呢。”
模样倒惹得周遭的人一并都笑了起来。
暮行云见她们笑，自然也跟着笑，却蹦上舟去，在舟上四处走了走，见舟身倒还稳健，连忙呼道：“快上来，快上来，我们荡去湖心玩去。”
宋昭宁见那舟子晃动，还未上舟，已然昏了，自上不去，于是只好告了罪，叫丫鬟们陪着暮行云同卫舒窈一道上去了，自己却到岸边的大白石上坐了下来，只遥遥看着舟上的人。
那大白石吸了太阳的热气，倒也有些暖暖的。宋昭宁叫月笙到一旁随意去歇着，又见他们在舟上似乎玩得欢快，想着应还有些时候，便将袖中的环佩取了出来，捏在手心里捏了好一会儿，却只望着远处出神。
这玉佩原是谢青衣给的。他先前给了她一块玉佩，说若是她有难，他便能通过玉佩感知到，自然速来。在牢中的时候，对上庞危的那一遭，也正是因了这玉佩，宋昭宁也才能安然活下来。
那是玉佩竟是替她挡了一灾转眼便碎了。后来谢青衣又将那玉佩碎片找见，不知怎么弄的，竟完全修复了这块玉佩，叫它看来全无瑕疵，竟就是个顶新的模样。
她将这玉佩捏在手中，感受到自玉佩上传来的暖意，心中不知怎地，竟有些思念缠缠绵绵地泛了起来。她看着远处直看了半日功夫，才收回目光来，心中却有些沉甸甸的。
她想：我到底是有些信了笼翠的话，越想竟越觉得谢青衣同封胥竟是同一个人似的。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她心中只恨谢青衣如今不知下落，于是她不知他是生是死，也不能找见他，去寻他问个明白。只她先前被鬼气所侵，谢青衣却竟全无消息，却叫宋昭宁心中到底难安。
她这里杂七杂八地想这许多，那边暮行云上了小舟却四处翻看起来，竟见舟中壁上挂着一柄弓箭，顿时高兴坏了，连忙拿了弓箭出来，站在甲板上同宋昭宁晃手呼道：“宋妹妹，宋妹妹，快看我找见了什么！”
宋昭宁抬眼一看，便见他高兴极了，忍不住莞尔，冲着暮行云挥了挥手。月笙在后面笑道：“这弓箭小侯爷倒是当成您的了，却不知这原是他去年挂在这舟上的，还不许旁人取下来。”
宋昭宁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他虽不大记得从前的事了，习惯却竟还没有变过。你说他会不会又拿这弓箭去射菡萏去？”
她这里刚说完，却见暮行云拉弓上箭，突地朝湖上菡萏射了出去。月笙见了直努嘴，笑道：“姑娘，这下可不必猜了。”
宋昭宁只看着，摇头笑道：“暴殄天物。”
那菡萏的茎原有一些高出水面的，暮行云便看准了那根茎去射，将好好的一支菡萏拦腰斩断，却将那菡萏摘了，叫老嬷嬷拿着，说要回去给永宁侯夫人。
这已然算是每年惯例了。只宋昭宁还不曾想到，他便是不记得往事了，竟还也知道这个。
她知暮行云得了菡萏，一般便会回来了，遂拉着月笙一道站起身来。却不想她刚起身，便陡然觉出竟有风声扑来。
宋昭宁猛然抬眼一看，却不知那弓箭什么时候自暮行云手上到了卫舒窈手上，她弯弓射箭，在刹那之间，已是连发三箭。
宋昭宁根本来不及动作，连声音也似乎延迟了些方才到达她的耳中。她看见暮行云扑过去抢了卫舒窈的弓箭，怒喝道：“卫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宋昭宁眼睁睁地看着那箭冲着自己而来，却自她耳边擦过，“叮”地一声，死死地定在了地上。
她侧头一看，却见三支羽箭齐齐地排在地上，而羽箭之下，一抹鬼气却龇牙咧嘴地张扬呼喊，喊了好一会儿，却像是被羽箭所伤了似的，慢慢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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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怎么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都愣住了。宋昭宁朝卫舒窈一看，却见小姑娘已是被吓住了，眼里都有了泪光，只怔怔地看着暮行云，也是半晌都不曾动。
得亏那老嬷嬷反应快，面上连忙堆起了个笑容来，走上前同卫舒窈连忙行了个礼，赔罪道：“我家公子自打先时受了伤，行为举止倒很有些浑沌，竟是唐突了姑娘，老奴在这里赔个不是，万望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她又仔细打量了打量卫舒窈，笑道：“今日听说左金吾卫将军家的夫人小姐也到了府上拜访，想来必是卫姑娘了？公子如今是个孩童心性，做不得大人论。只这确乎是我家公子的不是，待老奴禀过夫人了，定会给姑娘一个交代的。”
到底是侯府的老嬷嬷，说话竟是不卑不亢的，倒唬得卫舒窈连连摆手，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哪里真能往心里去呢。嬷嬷快不要放在心上了。”
暮行云此时也觉出自己先前言语孟浪来了，只他心中仍觉得那位卫姑娘看着更面善些。然而这到底是在人前，所以他也再说不出什么旁的话来了。只颔首赔礼道：“是某的不是，还望姑娘见谅。”
卫舒窈亦道：“小侯爷客气了。”
几人厮见完毕，老嬷嬷因想着小侯爷日日在府，寻常只能看见府中这些人，怕是已腻了，遂有意叫暮行云同宋昭宁说说话，保不准想起什么来呢。又叫小丫鬟去打听了先前卫舒窈同永宁侯夫人厮见时的光景，知侯夫人对这位姑娘也很是喜爱，心里倒也放下心来，遂同着三人一并在园中行走。
暮行云带着宋、卫二人逛了会儿园子，他自己是日日逛园子的，觉得没趣儿极了。遂问二位客人，“这园子总归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一道出去逛逛罢。”
一旁的嬷嬷连忙道：“哎哟我的爷，您如今身子骨还没好全呢，却做什么还要出去？若是路上有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那可如何是好？”
暮行云顶不耐烦她这态度，道：“我又不是瓷娃娃，难道还只能日日待在府中了不成？难道旁人家的公子，也都是在府中教养不成？”
那嬷嬷见他急了，连忙道：“公子，老奴倒不是这个意思。只公子的身子确乎还有些不恰当，老奴也不过有些担心罢了。只公子既是想出去，又是同二位姑娘一处，总要同侯夫人并宋、卫二位夫人说一声才是，否则若叫她们担心，却也不是正理了。”
暮行云见她这般说，只好点了点头，叫了个小丫鬟，去将此事告诉永宁侯夫人。
永宁侯夫人本也是不愿暮行云心里眼里只放得下一个顾摇摇，如今见他能够走出来同旁人交际，又怎会拦着？当下便应了，又叫丫鬟小厮们好好跟着，不要叫他们出什么岔子。
如今是孟夏仲夏交替的时节，天气倒也渐渐上来了，唯京城郊外的山上要稍凉一些。暮行云在京郊却想不到什么好去处，遂问宋昭宁，“宋妹妹，你往年这时候却是去哪里玩？”
宋昭宁看了看天气，见还不到午间的光景，想了想，道：“宋家倒在北郊有个宅子，宅子虽无甚可看，不过里面倒种了好些荷花，先前听说这会儿也零零星星地开了些，倒也可以一看。”
暮行云听了，顿时欢喜急了，连忙叫小厮套了马具，便急忙要往北郊走。老嬷嬷唤也唤不住，只好随他去了。
宋昭宁吩咐了个小丫鬟，叫她去同母亲说过了，也便带了卫舒窈，一同跟上了暮行云。
北郊的宋宅，诚如宋昭宁所说，不大，且因着只是夏日宋府诸人才来此处，所以相较京中的宅子，甚至还显得有些简陋。但独独那一池子的荷叶荷花最是漂亮，风吹叶动，菡萏亭亭，叫人见之忘俗。
这宅中只这么一个园子，却是依着田园风光建成。那水是活水，自山上泉水引来，蜿蜒流入到池中。暮行云扑到水边，像个孩童似的用手捧了那水，只觉泠泠的凉意上来，倒驱散了先前策马的热意。他连连呼道：“此处好，此处好，宋妹妹，我们从前也常来这里么？”
这般形容，倒让宋昭宁同卫舒窈都笑了。宋昭宁道：“行云哥哥从前便是最喜此处的，却不想什么都不记得了，倒也知道这里是最叫你欢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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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因看见这池子修得甚大，池中还放着一小舟，当即指着那小舟笑道：“宋妹妹，那舟可能坐人？快快快，我们且上舟玩去。坐在舟上，才有白乐天「左右好风来，香动芙蓉蕊」1的妙处。”
宋昭宁“扑哧”一笑，埋汰他：“你这诗却是白乐天用来借吴王夫差亡国之事讽刺当下的，用诗却不怕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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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行云见她们笑，自然也跟着笑，却蹦上舟去，在舟上四处走了走，见舟身倒还稳健，连忙呼道：“快上来，快上来，我们荡去湖心玩去。”
宋昭宁见那舟子晃动，还未上舟，已然昏了，自上不去，于是只好告了罪，叫丫鬟们陪着暮行云同卫舒窈一道上去了，自己却到岸边的大白石上坐了下来，只遥遥看着舟上的人。
那大白石吸了太阳的热气，倒也有些暖暖的。宋昭宁叫月笙到一旁随意去歇着，又见他们在舟上似乎玩得欢快，想着应还有些时候，便将袖中的环佩取了出来，捏在手心里捏了好一会儿，却只望着远处出神。
这玉佩原是谢青衣给的。他先前给了她一块玉佩，说若是她有难，他便能通过玉佩感知到，自然速来。在牢中的时候，对上庞危的那一遭，也正是因了这玉佩，宋昭宁也才能安然活下来。
那是玉佩竟是替她挡了一灾转眼便碎了。后来谢青衣又将那玉佩碎片找见，不知怎么弄的，竟完全修复了这块玉佩，叫它看来全无瑕疵，竟就是个顶新的模样。
她将这玉佩捏在手中，感受到自玉佩上传来的暖意，心中不知怎地，竟有些思念缠缠绵绵地泛了起来。她看着远处直看了半日功夫，才收回目光来，心中却有些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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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里杂七杂八地想这许多，那边暮行云上了小舟却四处翻看起来，竟见舟中壁上挂着一柄弓箭，顿时高兴坏了，连忙拿了弓箭出来，站在甲板上同宋昭宁晃手呼道：“宋妹妹，宋妹妹，快看我找见了什么！”
宋昭宁抬眼一看，便见他高兴极了，忍不住莞尔，冲着暮行云挥了挥手。月笙在后面笑道：“这弓箭小侯爷倒是当成您的了，却不知这原是他去年挂在这舟上的，还不许旁人取下来。”
宋昭宁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他虽不大记得从前的事了，习惯却竟还没有变过。你说他会不会又拿这弓箭去射菡萏去？”
她这里刚说完，却见暮行云拉弓上箭，突地朝湖上菡萏射了出去。月笙见了直努嘴，笑道：“姑娘，这下可不必猜了。”
宋昭宁只看着，摇头笑道：“暴殄天物。”
那菡萏的茎原有一些高出水面的，暮行云便看准了那根茎去射，将好好的一支菡萏拦腰斩断，却将那菡萏摘了，叫老嬷嬷拿着，说要回去给永宁侯夫人。
这已然算是每年惯例了。只宋昭宁还不曾想到，他便是不记得往事了，竟还也知道这个。
她知暮行云得了菡萏，一般便会回来了，遂拉着月笙一道站起身来。却不想她刚起身，便陡然觉出竟有风声扑来。
宋昭宁猛然抬眼一看，却不知那弓箭什么时候自暮行云手上到了卫舒窈手上，她弯弓射箭，在刹那之间，已是连发三箭。
宋昭宁根本来不及动作，连声音也似乎延迟了些方才到达她的耳中。她看见暮行云扑过去抢了卫舒窈的弓箭，怒喝道：“卫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宋昭宁眼睁睁地看着那箭冲着自己而来，却自她耳边擦过，“叮”地一声，死死地定在了地上。
她侧头一看，却见三支羽箭齐齐地排在地上，而羽箭之下，一抹鬼气却龇牙咧嘴地张扬呼喊，喊了好一会儿，却像是被羽箭所伤了似的，慢慢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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