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古有五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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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宦者之害，由来已久，非本朝所独有者也。盖其宦者，亲于天子，远于朝政，不知天下民生之多艰，只知巧舌以应官家，是为小臣，抑或不如小臣也。——《知天命》
杜阙眼见韩怒抬手便打，顿时慌了，连忙身子一滚，自他掌下逃窜出来，当即抱头说道：“我何曾要害你？韩怒，你何苦血口喷人？”
韩怒冷笑道：“岂不是你想叫麒麟小皇帝黄雀在后，哄骗我来到这里，同谢青衣争斗起来，届时猃狁兵弱，鬼族亦死伤大半，最终收益的人是谁？况你口口声声说祁湛来此是为助我——”
他冷笑起来，“好，好个相助！”
杜阙只一应躲闪，他如今又不是鬼族，焉敢在韩怒面前放肆？况祁湛亦不知叫宋昭宁说了什么，竟心软起来，临到阵前却竟起了变心，甚至还想要自己的性命。这般态度，又如何能叫他放心？
他眼见韩怒这样说话，心知韩怒乃是误会了，连忙开口呼道：“且住！韩怒！你别忘了，我们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我缘何要害你？况你不曾看见那睿王连我的性命也要么？否则何以竟在危机时候将我亦掷了出来。你且想想！”
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韩怒见他张皇失措，连面上颜色也变了，心道他不似撒谎的模样。况除了他之外，其余人都道天演石必是要合力开启的，因也不知他得了天演石，便要灭了他人之举，因细思片刻，收回掌来，将他自地上拉了起来，乃道：“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阙一颗心脏跳起又落下，好容易方才安稳了下来，他将心中悸动压下，乃道：“还不都是宋昭宁的缘故？”他面色阴沉道，“大军自街亭下来之时，却不知怎地，宋昭宁竟抢先一步拦在街亭至于陈仓的必经之道上，她与祁湛在一旁耳语了两句，待回来时，祁湛仍吩咐南下，我彼时已以为宋昭宁劝说不成，也便罢了，却谁知他南下便正是冲你而来。”
韩怒度他面色，仔细辨别他所说之话是真是假，然则杜阙神情并无半点不对，韩怒遂问道：“那依你之见，宋昭宁到底说了什么？若果然小皇帝吩咐了祁湛，他如何敢擅意妄为？他分明是个再愚忠不过的人。”
杜阙回道：“我若看得明白，早已跑了，哪里还会等到这里？况祁湛叫我随在他身旁，见你来了当即将我抛出，必也是存了叫我死在战场之上的歹心，你说，难道我还会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不成？”
他道：“事实上我也觉得奇怪，谢青衣同祁湛哪里来的交情，怎么能叫祁湛为了他一个就坏了规矩，宋昭宁就是再好的友人，到了谢青衣身上也到底隔了一层，你难道便不觉得奇怪？”
韩怒冷笑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也就是了，做什么吞吞吐吐？”
杜阙回道：“旁的倒也罢了，我只请你今日高抬贵手放我一条性命，祁湛这般公然违命，小皇帝心里会怎么想？更不要说公仪漱玉还在京中。既然他不仁，那便怪不得我们不义。”
韩怒听出他的意思，鬼气猛然迸出，仿佛利刃一般直直刺向杜阙，那鬼气化作的利刃隔断他额前的碎发，刀锋直割出一道血痕来。但听韩怒冷声笑道：“你想跑？”
杜阙慌忙摆手道：“瞧你说什么呢？我们都是为了天演石而来，临行前都已说好要化干戈为玉帛，难道我还会唬你不成？唬你我能有什么好处？那幼帝就是个短命的，祁湛又厌恶了我，谢青衣又是我们要去夺天演石的人，他的好感度我便是刷再高，也是一点用也没有，我除了同你，还能同谁合作？”
韩怒冷笑道：“那可不一定。”
他刀锋未移，只抵住杜阙的额头。那鬼气丝丝缕缕地窜出来，萦绕在杜阙额头附近，像是阴冷的毒蛇吐着信子，一点一点地点在他的额头上。
杜阙怂了，“那你要怎么样？”
韩怒抬眼望他，眼里一片冷意。他道：“跟在小皇帝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杜阙愣了一下，连忙抬眼看他，却正见他目光中的阴冷。那目光里也全然是鬼气，从韩怒的眼中跃入杜阙的眼中，凉，真凉，好像一瞬间就将他的心脏给冻住了。
明明是日头正好的时辰，他却仿佛整个人都浸泡在了冰天雪地里，周围是一片的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他猛然身体一颤，旋即才回过神来，但往周遭一望，却见周围杀伐之声震天，仍在战场之上。
他再度对上韩怒的眼睛，身体仍不由得颤动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觉面上一热，旋即便是一凉。
他往脸上摸去，那到眼前一看，却见指腹上鲜血淋淋，猛然抖了一下。
他呼道：“——是童邑。”
韩怒得了答复，终不再为难他。杜阙浑身发软，眼见他再无别的话要问了，连忙拱手请道：“那么韩上将，我先走了……？”
韩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杜阙立马心领神会，当下使出逃命的功夫，猛然跑了出去。
韩怒眼见他跑远，抬眼一望，正对上了谢青衣的眼。
他看着谢青衣，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而后他扬手命道：“撤——”
杜阙一路西行，逃出战场之后，连忙想办法换了装束，一路小路掩行，径直奔回了锦官城。
他慌忙联系上了童邑，当夜便进宫面圣，还不曾见到幼帝，双膝便往地面奋力一磕，高声呼道：“陛下，不好了，睿王造反了啊——”
幼帝方从皇位之上走下，闻得此言，整个人竟险些跌坐下去。一旁的童邑连忙扶住了他，直呼道：“陛下，小心龙体！”
幼帝将他的手往旁边一拂，直将童邑整个人都拂开了。他勉力维持住自己的身形，走至了杜阙面前，深吸了一口气。
“你方才说什么？”
杜阙一个劲儿地磕头，哭着道：“陛下，陛下，您保重龙体，万不可因此等小人伤了身子啊——”
他哭着前来抓幼帝的双腿，却被幼帝一脚踢开。
幼帝以手指着他，铮然道：“杜阙！你说明白了！皇叔怎么了！朕警告你，但凡查出你所说之话有一句不实，朕要你的命！”
杜阙被踢开，又哭着爬回来，直哭道：“陛下，陛下，小人不敢有半点欺骗隐瞒，小人亲眼所见，那睿王明面上奉了您的命令，要去剿灭逆贼谢青衣，但兵至于陈仓，他却全力为谢青衣解围！况他知道小人是陛下的人，竟还要杀了小人！陛下，要不是小人命大，一路隐姓埋名、更衣换服逃回来，小人就看不到陛下了啊，陛下——”
幼帝气得发抖，声音都在颤，“谁！谁给你的胆子！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皇叔对我麒麟忠心耿耿，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放肆！”
杜阙直哭道：“陛下，陛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但凡有一句欺君之言，直管叫我天打雷劈！陛下，陛下定要相信小人，不要叫奸臣蒙了眼啊！”
“放肆！”
幼帝听得他这样污蔑，心火直烧了上来，抬脚便踹。杜阙伏地不躲，直直地受了他气急攻心的几脚。
童邑在旁边冷眼看了半晌，眼见幼帝的身子亦有不支，连忙上前将他扶住了，说道：“陛下，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待查清真相再做决定。”
幼帝愤恨道：“还查什么！此人定是猃狁派人的奸细！睿王对我麒麟何其忠心！如何会做出这样不忠不义的事情来。”
童邑回道：“正是如此，陛下才更应该查清楚，以还睿王一个清白。”
他道：“况此事要查明白，却也不难，睿王本是得了陛下的命令前去的，陛下也便只要派人去打听打听，谢青衣此人如今是否还活着，也就是了。”
他朝杜阙看了一眼，暗中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道：“至于此人，便先关押牢中，待诸事查明之后，再行处置，陛下以为如何？”
幼帝听他说完，半晌，点了点头。
他回首望去，看见上方金碧辉煌的皇位，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冷。
他想：分明前不久的时候，我们一行人才从旧京前往锦官城，如今才过去多久？一年也不曾到，缘何祁湛便控制不住自己膨胀的野心？况我还记得我同公仪漱玉所说的那话：这皇位，他们既当日不想要，今日，也不要想要。
他的目光慢慢地沉淀了下去，慢慢地，变作如井水一般深邃冰凉的颜色。
他说：“也罢，你便去为朕查个清楚。”
他轻轻摸了摸扣在大拇指上的那枚墨玉的扳指，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叫人暗中守住睿王府，监察公仪漱玉全部动向，如果她的出京……”
他沉凝一瞬，而后，声音冷了下来。
“——便拦下来。”
“——若拦不住，那么，朕允见血——”
他身后的童邑和杜阙对视了一眼，童邑轻轻勾起了嘴唇。他二人伏身跪拜，回道：
“喏，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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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阙眼见韩怒抬手便打，顿时慌了，连忙身子一滚，自他掌下逃窜出来，当即抱头说道：“我何曾要害你？韩怒，你何苦血口喷人？”
韩怒冷笑道：“岂不是你想叫麒麟小皇帝黄雀在后，哄骗我来到这里，同谢青衣争斗起来，届时猃狁兵弱，鬼族亦死伤大半，最终收益的人是谁？况你口口声声说祁湛来此是为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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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阙只一应躲闪，他如今又不是鬼族，焉敢在韩怒面前放肆？况祁湛亦不知叫宋昭宁说了什么，竟心软起来，临到阵前却竟起了变心，甚至还想要自己的性命。这般态度，又如何能叫他放心？
他眼见韩怒这样说话，心知韩怒乃是误会了，连忙开口呼道：“且住！韩怒！你别忘了，我们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我缘何要害你？况你不曾看见那睿王连我的性命也要么？否则何以竟在危机时候将我亦掷了出来。你且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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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阙一颗心脏跳起又落下，好容易方才安稳了下来，他将心中悸动压下，乃道：“还不都是宋昭宁的缘故？”他面色阴沉道，“大军自街亭下来之时，却不知怎地，宋昭宁竟抢先一步拦在街亭至于陈仓的必经之道上，她与祁湛在一旁耳语了两句，待回来时，祁湛仍吩咐南下，我彼时已以为宋昭宁劝说不成，也便罢了，却谁知他南下便正是冲你而来。”
韩怒度他面色，仔细辨别他所说之话是真是假，然则杜阙神情并无半点不对，韩怒遂问道：“那依你之见，宋昭宁到底说了什么？若果然小皇帝吩咐了祁湛，他如何敢擅意妄为？他分明是个再愚忠不过的人。”
杜阙回道：“我若看得明白，早已跑了，哪里还会等到这里？况祁湛叫我随在他身旁，见你来了当即将我抛出，必也是存了叫我死在战场之上的歹心，你说，难道我还会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不成？”
他道：“事实上我也觉得奇怪，谢青衣同祁湛哪里来的交情，怎么能叫祁湛为了他一个就坏了规矩，宋昭宁就是再好的友人，到了谢青衣身上也到底隔了一层，你难道便不觉得奇怪？”
韩怒冷笑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也就是了，做什么吞吞吐吐？”
杜阙回道：“旁的倒也罢了，我只请你今日高抬贵手放我一条性命，祁湛这般公然违命，小皇帝心里会怎么想？更不要说公仪漱玉还在京中。既然他不仁，那便怪不得我们不义。”
韩怒听出他的意思，鬼气猛然迸出，仿佛利刃一般直直刺向杜阙，那鬼气化作的利刃隔断他额前的碎发，刀锋直割出一道血痕来。但听韩怒冷声笑道：“你想跑？”
杜阙慌忙摆手道：“瞧你说什么呢？我们都是为了天演石而来，临行前都已说好要化干戈为玉帛，难道我还会唬你不成？唬你我能有什么好处？那幼帝就是个短命的，祁湛又厌恶了我，谢青衣又是我们要去夺天演石的人，他的好感度我便是刷再高，也是一点用也没有，我除了同你，还能同谁合作？”
韩怒冷笑道：“那可不一定。”
他刀锋未移，只抵住杜阙的额头。那鬼气丝丝缕缕地窜出来，萦绕在杜阙额头附近，像是阴冷的毒蛇吐着信子，一点一点地点在他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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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怒抬眼望他，眼里一片冷意。他道：“跟在小皇帝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杜阙愣了一下，连忙抬眼看他，却正见他目光中的阴冷。那目光里也全然是鬼气，从韩怒的眼中跃入杜阙的眼中，凉，真凉，好像一瞬间就将他的心脏给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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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身体一颤，旋即才回过神来，但往周遭一望，却见周围杀伐之声震天，仍在战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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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呼道：“——是童邑。”
韩怒得了答复，终不再为难他。杜阙浑身发软，眼见他再无别的话要问了，连忙拱手请道：“那么韩上将，我先走了……？”
韩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杜阙立马心领神会，当下使出逃命的功夫，猛然跑了出去。
韩怒眼见他跑远，抬眼一望，正对上了谢青衣的眼。
他看着谢青衣，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而后他扬手命道：“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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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阙直哭道：“陛下，陛下，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但凡有一句欺君之言，直管叫我天打雷劈！陛下，陛下定要相信小人，不要叫奸臣蒙了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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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帝听得他这样污蔑，心火直烧了上来，抬脚便踹。杜阙伏地不躲，直直地受了他气急攻心的几脚。
童邑在旁边冷眼看了半晌，眼见幼帝的身子亦有不支，连忙上前将他扶住了，说道：“陛下，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待查清真相再做决定。”
幼帝愤恨道：“还查什么！此人定是猃狁派人的奸细！睿王对我麒麟何其忠心！如何会做出这样不忠不义的事情来。”
童邑回道：“正是如此，陛下才更应该查清楚，以还睿王一个清白。”
他道：“况此事要查明白，却也不难，睿王本是得了陛下的命令前去的，陛下也便只要派人去打听打听，谢青衣此人如今是否还活着，也就是了。”
他朝杜阙看了一眼，暗中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道：“至于此人，便先关押牢中，待诸事查明之后，再行处置，陛下以为如何？”
幼帝听他说完，半晌，点了点头。
他回首望去，看见上方金碧辉煌的皇位，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冷。
他想：分明前不久的时候，我们一行人才从旧京前往锦官城，如今才过去多久？一年也不曾到，缘何祁湛便控制不住自己膨胀的野心？况我还记得我同公仪漱玉所说的那话：这皇位，他们既当日不想要，今日，也不要想要。
他的目光慢慢地沉淀了下去，慢慢地，变作如井水一般深邃冰凉的颜色。
他说：“也罢，你便去为朕查个清楚。”
他轻轻摸了摸扣在大拇指上的那枚墨玉的扳指，又补充了一句：
“——另外，叫人暗中守住睿王府，监察公仪漱玉全部动向，如果她的出京……”
他沉凝一瞬，而后，声音冷了下来。
“——便拦下来。”
“——若拦不住，那么，朕允见血——”
他身后的童邑和杜阙对视了一眼，童邑轻轻勾起了嘴唇。他二人伏身跪拜，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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