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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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园牧歌

    一

    在雄鸡清脆声音的牵引下,窗外渐渐露出点点晨曦,淅淅沥沥的雨点打破清晨的寂静,到处一片朦胧。这时,闹钟坚定不移地叫起来,隔一分钟叫一下,搅得人心烦意乱。

    竹子伸了伸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没好气地压低声音说:叫,叫,叫你的脑壳。不过,烦归烦,还要上班呢。她恋恋不舍地起床,窸窸窣窣地穿衣,手忙脚乱地洗漱,本想跟老公黎明打声招呼,见他正酣睡,就轻脚轻手地开门关门,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便融进了雨声里。

    防盗门关上的那种沉闷的声音,犹如一把尖锐的利器,刺醒了黎明。他再也睡不着了,披衣起床来到阳台上。深秋清晨,寒意已经很深了,加上“落雨当过冬”,使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种天气毫无疑问影响了心情。从没有上班开始,他便经常蜷缩在家里犹如一头困兽,阳台成了他领略和观察四季的一个去处。心情坏透了的时候,更是赌气不出门,像一个步入暮年的老人一样看着日子排着队来了又排着队走了。

    还是一年前,黎明不幸患上了癌症,在医院里胆战心惊地呆了半年,按照惯例断断续续地完成了放疗和化疗,然后就是定期复查。那段时间,他正处于人生最灰暗的时期。他想,得了这种病的人,就是带着帐篷赶路的人,哪里黑了就在哪里歇,生命尚能跋涉几许,是明天是后天是一年或是三年,没有定数。医生说是正在康复,黎明却总是想到垂死挣扎这个成语。

    自从请假回家休养,生活便是一成不变波澜不惊,每天循环往复。遇到天气好心情好的时候,早餐后出去溜达个把小时,回来后做一套自己独创的康复训练操,之后看些乱七八糟的书。大约十一点钟时,便开始煮饭。吃过中餐后开始午休。午休后上网玩会儿游戏,磨磨蹭蹭地捱到下午。吃过晚饭后,便看些兴味索然的电视节目。有时,他会在夜幕降临时外出活动。所谓活动,黎明的理解就是要“活”就要“动”,要“动”才能“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清澈碧绿的牛场河载着一河鳞鳞的波光,在小城的边沿轻歌曼舞,在黎明的注视下,蜿蜒着向南方缓缓流去。河里的沙洲、孤岛上,生长着繁茂的小草和野花,把河流装点得多姿多彩。河堤上生长着一排排的柳树,静静地站成韵味悠长的唐诗宋词,站成妩媚多情风情万种的江南女子。河的两岸,是四季葱茏的田野。那些郁郁葱葱品种繁多的蔬菜,那些金黄灿灿的油菜花,那稻浪滚滚的丰收景象,都构成了一幅美丽的风景。

    他经常在这里沉醉,或打着雨伞走在静洁的河堤上,静静地倾听淅沥缠绵的雨声;或坐在柳荫笼罩的青石板上捧读喜爱的书籍,任凭树枝筛下点点温柔的光影和声声蝉鸣,把他的身上弄得斑斑驳驳一片迷离;或躺在光洁的青石板上,眼睛透过柳树枝围成的帐篷,注视着被切割成不规则几何图形的湛蓝天空;或者悠然迈步饱览四季的田园风光,或者在田野的边沿长久驻足,仔细阅读庄稼们的热烈的语言。间或的几声鸡鸣和一阵狗吠,不时在炊烟飘荡的村落回荡,显得那样的生动而自然;或者放飞心灵在往事里畅游,打捞某种感觉什么的,这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在这钢筋混凝土构筑的森林里,在这城市的边缘,在生命灰暗和人生彷徨时,居然有这么一个绝妙的去处,仿佛就是上天的苦心安排。

    在这里散步,已经成为黎明一种生活方式。遇到偶尔相识的人,人们脸上表情丰富多彩,仿佛在说他居然还活着。他想在这里溜达,向人们传递这样一种信息:我还活着。

    二

    黎明和竹子最初是住在县城的中心地带的,无论是上班、女儿读书还是买菜,都非常方便。但这里临近农贸市场,永远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车辆喇叭声小贩叫卖声醉汉骂街声声声嘈杂,空气污浊,灰尘飞扬,窗子永远紧闭着,跟生活在笼子里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时,在这座县城的边沿正在修建商住楼。痛定思痛之后,他们决定实行资产置换,卖掉那套住房,在这里购房居住。对面就是郁郁葱葱、秀色可餐的森林公园,那里有林荫小径,那里有和美清风,那里有新鲜空气,那里有啾啾鸟鸣,那里有高大挺拔、直指云天的枞树,还有虬枝盘扎、枝繁叶茂的灌木,那里有清香四溢、随风起舞的野花,还有那淙淙流淌、清冽可口的清泉……闲暇之时,凭窗远眺,任眼睛钻进那片丛林,融进那片赏心悦目的绿色海洋里,便感觉心旷神怡,一种幸福的感觉便悄悄爬上心头,继而向全身扩散,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窗外,分布着一片片平房,有纯木结构的,也有砖木结构的,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周围是一块块的土地,一年四季都种满了蔬菜和庄稼,这里可以看到荷锄归来的老农,有清秀美丽的村姑,飘逸着泥土的芳香,飘浮着淡紫色的炊烟,飘荡着优美深沉的山歌小调,充满了世外桃源般的诱惑和梦幻。

    于是,黎明便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它,这是心灵疲惫的栖息的情感家园,这里没有灰尘,没有噪音,只有新鲜和绿色,如清水沐浴着躯体和灵魂。这里已是城市的边沿,城镇建设应该到此为止了。他们经常为这种颇具前瞻性的选择沾沾自喜津津乐道。

    三

    旺发大叔这几天正在经历一个重大的选择。

    在湾溪村,旺发大叔是典型的睁眼瞎。他常说大字是个疤,小字是个叉,它认不到我,我也认不到它。饱尝了没有文化的苦处,旺发大叔始终教育子女“只有耕读才是本”,特别是在老伴去世多年后,又当爹也当妈,硬是一泡屎一泡尿把两个娃儿和一个姑娘盘大,终日脸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拼死拼活盘娃儿读书。娃儿些也还争气,硬是考进了大学,毕业后相继分配到县机关工作。一家出了三个状元,这在小村是前所未有的新闻。

    或许是长期生活在湾溪村,对这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虽然娃儿些经常劝他到县城来住,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但旺发大叔却始终不为所动。

    自从子女参加工作后,一向热闹的老屋一天天的沉寂下来,只留下旺发大叔孤零零照料老屋,逢年过节,孩子们便把他接来住上几天。那些日子老人便像服刑人员眼巴巴地盼望早日出狱一样,时间一到,便逃跑似地回到老家。

    旺发大叔不想到城里居住,自有他的道理。城里吃根葱吃根菜喝口水都要掏钱,城里人太势利,哪比得家里,没有菜尽管去菜园子摘,渴了就喝清冽甘甜的山泉水;城里人讲卫生讲得离了谱,进门要脱鞋换鞋多麻烦,落颗饭到地板上赶忙用手捡起来,看起来都烦;城里人人情味淡,对门对户不兴打个招呼,问个事情也是爱理不理的,况且城里又没有几个熟人,哪比得在湾溪,哪个都认得,不管是碰到哪个,都可以摆一阵子开上几个玩笑……所以旺发大叔每次到城里,呆不了两天就毛焦火辣的,虽然老屋没有电视没有沙发没有空调,每餐都是青菜萝卜辣椒海茄,但家里总有莫名的吸引力,自己就好比放在城里的风筝,而线却在老家里。那里有他的根,有他的灵魂。那种感觉是小辈们无法感受的。

    现在老家也是不差的,建起了新农村,一幢幢的黔北民居就像一座座的乡间别墅,一条条的联户路像一条条彩带把小村连成一片,到处新崭崭的,亮堂堂的。空气比城里新鲜,泉水比城里干净,没有灰尘没有噪音,有的只是猪的哼哼声牛的哞哞声羊的咩咩声狗的汪汪声,还有风的声音雨的声音鸟的声音,反正都是纯天然的环保的生态的,比流行歌曲好听顺耳,他就是听着这些声音长大的变老的,没有这些声音,他就没了精气神。

    想到这里,老人便眯着眼睛兴致勃勃地打量起小院来,这哪里是一个普通的院子,这简直就是一幅五彩斑斓的图画:黄泥巴墙围成的小院,泼辣地生长着许多温柔的小草。靠墙的花坛里,胭脂花指甲花蓬蓬勃勃姹紫嫣红。小院有许多树,梧桐绿叶如盖,李树旁逸斜出,梨树高大挺拔……

    虽然老人迷恋老家,而孩子们却不干了,一些风言风语让他们的日子没法心安理得。

    你看,他家几个娃儿全部在城里享福,却将老者搁在家里吃苦。

    看来养儿防老是假的,你看他家几个娃儿哪个管他。

    ……

    这些语言像利箭一样把几个娃儿弄得溃不成军。于是便商量把老头接出来,与大家在一起,有个病呀痛呀的也好照顾。可不管怎样讲,旺发大叔就是不同意。三个孩子急中生智,把左邻右舍动员起来,把德高望重的满公请了出来。

    经满公及邻居一再劝说,旺发大叔最后才作了让步:第一,老屋不能卖;第二,到县城后自己住。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儿子们把旺发大叔接到了出租房,把他安顿下来。

    四

    清晨,木欣走过田埂,站在稻田边,朝阳把他的身影印在田野上,木欣躬着腰,双手轻轻的拂动稻子叶片。晶莹透亮的露珠,盈满了木欣的掌窝。木欣把那些液体涂抹在脸部、头部和手臂,轻轻地搓揉,细细地按摩,顿时便感觉容光焕发。

    说起来,木欣这辈子也算是一帆风顺了,走出湾溪村快三十年,马上就要退休了。他在心里酝酿着一个梦想,退休后回到老家居住,把湾溪清新的空气装进布袋,运到城里一定畅销。

    四周是柔和的山势,仿佛一个绿意盎然的摇篮,里面盛着湾溪村。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漾着浪花在飘荡着炊烟的村落里缓缓流淌,河岸边是一片片茂盛的桃花林,一幢幢黔北民居掩映在绿树丛中,在村庄周围,是一片片郁郁葱葱的庄稼,那样的令人神往。

    初秋时节,木欣回了趟老家,在浓稠的青翠中,稻子由青变黄,白鹭在纤尘不染的天空上起落,一条宽阔的柏油路横穿在大坝中,相联无数条平整的水泥便道。从窗户望去,是窄窄的小巷,窄窄的天空,阳光疏疏淡淡落进老屋时,窗外响起了琴声。春天,草色铺展在远处,像一块水彩,嫩生生的,毛绒绒的,她的心儿都跟着变软了。藤蔓顺着墙把花絮悬出院外,散尽一方香气,我们仿佛随着花草复活了。和风里的青箬笠,细雨中的绿蓑衣,晨曦里荷锄的村姑,晚霞中扶犁的农夫,黄昏暮归的牧童,无不构成一幅美丽的剪影。那些绿有些星星点点,有些繁茂泼辣。豌豆胡豆绿得野,油菜小麦绿得娇,还有罗卜白菜、小葱大蒜,也追着赶着展示着她们的绿。

    那些鸭子在河水里嬉戏,它们以脚为桨,或顺水飘流,或逆流而上,荡起一圈圈涟漪,自由、快活而幸福。

    五

    世事难料,不久,黎明看见窗户下的一片平房有人在搬家,有人在拆迁,他仿佛隐隐地预感到了什么,连忙打听,原来这里将修建一个新的小区,楼高八层。这片美丽的土地将又要崛起一幢建筑物,想到从此以后天没有这样广阔,白云没有这么轻灵,而森林公园则被完全遮住,连想象的空间也被全部堵塞,他感觉恐慌感觉郁闷。

    不久,挖掘机开来了,建筑工人涌来了,脚手架立起来了,运输车辆开进来了,到处是灰尘与噪音,到处是沉闷与喧哗,他感觉无路可逃,无家可归,感觉那些期盼都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

    想到那蔚蓝色的天空将被这些建筑切成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想到这些高楼大厦将无情地遮挡那片秀色可餐的森林,想到下面那朴素的民居将成为永远的记忆,想到那片长满农作物的土地上将崛起一幢幢钢筋混凝土的森林,他便感觉心里非常的沉闷。

    楼下就是一片沸腾的建设工地,砌砖的挑沙浆的绑钢筋的运物资的,忙得不亦乐乎。那些砖体在蓝天丽日下一米一米的升高,那密密麻麻的脚手架像一柄利剑直刺苍天,那些墙身显现着冷漠的色彩,慢慢地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思绪。

    那些搅拌机的声音扎钢筋的声音刺透了他的心脏。还有那些倒建筑材料的声音,轰隆的一声,让人猝不及防,随即,灰尘便四处弥漫,污染了天空的色彩。那座楼房正在咔咔嚓嚓地拔节,越长越高,那些密密麻麻的竹杆做成的架子,显然一幅穷凶极恶的样子,欲与天公试比高,它们护着墙体慢慢地升高,挡住了他的目光,挡住了那逶迤缠绵有着一道美丽弧线的山峦,再也看不到那些小鸟们飞翔的姿势,看不到那些老农挥锄劳作的情景,看不到那片青葱浓郁的树林,看不到那些郁郁葱葱的庄稼,看不到那缥缥缈缈的白云和痴情燃烧的晚霞,他的心里便感觉非常灰暗,他感觉自己像一头困兽,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墙体粉刷成绿色,上面贴着花花绿绿的广告:

    全县首个封闭生态小区正在精雕细琢中,敬请期待。

    在这里,有一种感动,源自对生活的细节。

    在这里,有一种花开的声音,你能够听到。

    在这里,你坐在沙发上,沙发坐在花园里。

    在这里,你推开窗子,春暖花开。

    ……

    这些语言,淋漓尽致地表达一种诱惑,让人怦然心动,招徕客人,图文并茂的效果图恍若一种世处桃源的生活,有花草树木,有清新的空气,有游乐设施,有便利舒服的生活空间。其实,这些都是骗鬼的把戏。

    到交房时,你看到绝对是一片毫无生气的钢筋混凝土森林,那些宣传广告和效果图上描述的那些诱人的美景,除了房子其它的可能都是空中楼阁、海市蜃楼。就像他购买这套住房时,售楼小姐把这里描得像一朵花,结果怎样?不要说绿树成荫,花香四溢,就连花台也没有。他便感觉上了当,但无奸不商,你能有他鬼诈?自认倒霉算了。

    由于经常在田坝上转悠,黎明看见那些农民上午才施农药,下午如有车来收菜,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采下来就卖;为了省点水费,把那些蔬菜挑到污水沟边去清洗,然后水淋淋地担去卖……他想,在利益面前,人们的良知和道义的天平开始倾斜。

    潜意识里,他生这个病,这些极不卫生的食品就是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那些残留的农药和激素在体内一点点地沉积着,慢慢地不动声色地吞噬着他的生命和防御系统,然后在某年某月某天,彻底将他拿翻。黎明本身是一个爱洁净的人,卖回来的蔬菜他总会不厌其烦地洗,有时要洗上四五遍,如果有充裕的时间,他可能会一直洗下去,他总感觉蔬菜上沾着很多的农药,沾着许多粪汁和泥土。

    “黎明,我感觉你有点神经质了。”看着他聚精会神洗菜的样子,竹子便说。

    “这个病就是这些不卫生的疏菜害的,不洗干净我始终闹心!”

    竹子便不以为然地说:“别家也吃这些东西,为什么就你生病了。”

    “那我是撞到鬼了!”黎明咂咂舌,继续一丝不苟地漂洗那些蔬菜。

    或许自己真的有些神经过敏了,黎明感觉不卫生的幽灵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比如,在馆子里吃饭,经常看见菜里有毛毛虫,或者有发丝。他还听业内人士说过:如果有些客人态度不好,把服务人员惹冒火了,她们会悄悄地在菜里狠狠地吐几泡口水,然后再端到你的面前。媒体里经常有饭馆使用地沟油的报道。

    他会经常在馆子里吃早餐,你看,那些老板一手接过你的钱后,或者又从钱包里退钱给客人,又用那手从容不迫地去抓粉条或者面条放在锅里。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在若干人手中流转的人民币沾染了若干的细菌和病毒,然后又通过那双细皮嫩肉的手传递给你,悄悄进入你的身体,然后日积月累地破坏你健康的身体。

    还有,现在的酒多如牛毛,结婚酒月米酒升学酒当兵酒建房酒钉门酒生期酒死人酒各种酒席琳琅满目,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于是经常吃得昏天黑地怨声载道。不过,他对这种酒席的糟糕的卫生更是深恶痛绝,那些饭碗菜碗经常连洗洁精都没清得干净就上了桌。

    想到这些,他便感觉恶心。

    想到这些,他便感觉危险。

    有时他便想,如果自己在这座城市里,有土地两分,有畜圈一间,那应该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他利用休息时间,精心打点菜园,不施用任何农药,全部施用有机肥。打猪菜喂猪,不喂任何饲料和激素,这样吃起来才让人放心。

    可是,他也知道,这毕竟只是梦想。

    六

    走在河堤上,木欣看到清溪河里到处是正在捡鱼的人们,男女老少,挽着裤脚,趿着凉鞋,有的提着塑料袋,有的拿着胶桶桶,他们眼睛睁得溜圆,弯着腰杆,在茂盛的水藻里或者河滩上搜索。看到那些小鱼,弯腰拾起来,然后在水里漂洗一下,便装进篓里,又淌过水流去寻找新的目标。不知上游哪里有人毒鱼,清晨起来,人们便发现河里飘着泛白的一片,形成一道壮丽的景观,浩浩荡荡地向下游冲去。于是赶集的不去了,走亲戚的不去了,做农活的也不去了,全部下河捡鱼去,虽然河里到处是人,但没有一点喧闹的气氛,大家都在专心致志、聚精会神地找鱼。

    旺发大叔说,大约是有人在毒鱼呢。

    是呢。木欣说。

    大叔,你咋不下河呢?黎明散步,经常碰到旺发大叔,碰到木欣。都从湾溪村那片土地走来,骨子深处自有一份亲切,自有说不完的话题。

    别说是毒死的,就是钓的,我还得看新鲜程度呢?旺发大叔收回目光。木欣应该记得,那年我和你爹、还有你,一同下河去摸鱼。结果,鱼摸了不少,蛇也摸着了好几条。我就佩服你,那时你不过十一二岁,见了蛇,胆子比我还大。

    木欣笑着说:大叔你有所不知,我是属雕的,是蛇的克星。

    属啥?你蒙大叔没文化,有这属相吗?旺发大叔说着,伸出指头就往木欣头上磕。

    木欣往一边躲了躲。大叔,趁着你身子骨硬朗,我也退二线了没事干,黎明这段时间恢复得也还可以,咱们回老家摸鱼去,咋样?

    行啊!

    三人约定,脸上同时爬满了喜悦。

    七

    他们的约定终成现实,已是第二年的盛夏。

    三家人,走出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森林,走出宽宽窄窄的街巷,走出噪音和灰尘,走出疲惫和无奈……回到了老家。

    老家的天是湛蓝的,山是青葱的,水是灵秀的,风是温馨的,空气是新鲜的,爱是用心的,天是永恒的。

    看呵,老家永远是一幅多姿多彩的画卷,水稻正在分离茂盛,玉米正在将红穗升向天空,烤烟正在翻动着肥硕厚实的手掌,黄豆的心事正在一天天热烈起来,小麦正在酝酿着饱满的故事,油菜正在浓郁的花香深处一路走来,蔬菜让每个季节都非常生动……

    听呵,稻花香里蛙声渐渐茂盛,作物拔节着生长的力量,清风徐来是甜蜜的原滋原味的山歌。淅淅沥沥的雨声扣打着窗棂。质朴的山歌,雄鸡的啼叫,羊的咪咪声,牛的哞哞声,猪的哼哼声,灌制着充满希望的唱片。

    嗅呵,乡村的嗅觉非常灵敏而生动,悠悠地沁入心脾。这里有泥土的芳香,有浓郁的花香,有沁人肺腑的稻香,有空气的清香,有流淌的汗水的体香。

    无需空调,无需电扇,乡村有的是凉爽的风,有的是可以运到城里去卖的新鲜空气。累了就在林荫道上休息,渴了就喝清冽的山泉,饿了就走进农家小院,饱餐没有受过任何污染的绿色食品,喝点老酒,谈论稼穑,那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乡村是公园,梯田、修竹、青山、绿水……这里无须门票无须导游,这里永远有耐看的风景。

    城市永远是乡村的版图,乡村是城镇的母亲。

    在老家小住了数日后,黎明的病又重了,就在一家人张罗着要把他往城里的医院送时,黎明却制止了。他说,我回来了,就再也不想走了。

    家人,邻居,尤其是旺发大叔、木欣,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黎明就是不让半步。没法,最后还是竹子说了话。我们就尊重他的心愿吧。

    旺发大叔望了望木欣。正好木欣也正抬头望旺发大叔。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握了握,得出了一个共同认可的结论:我们中了黎明的计了。

    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深深地爱着这片美丽的土地。

    ——作者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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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 望

    一

    浓浓的黄昏开始弥漫了,暮霭在山间悠悠飘浮,那些高耸入云的山峰被蒙上神秘的面纱就像面容狰狞的魔怪,小鸟们叽叽喳喳地飞进鸟巢,喧闹一天的山野开始复归寂静,大山累了它要休息了。在石帮井半山腰那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上,心事重重的老根头拄着拐棍像个黑点,踩着朦朦胧胧的暮色向寨子慢慢走来。

    还是早晨,老根头随便刨了两碗饭,便决定上趟石帮井,这件好久就搁在心头的事情,经常弄得他心神不宁的。

    村寨距离石帮井大约有十来里的路程,首先经过一段平坦弯曲的小路,到达山脚时突兀而雄浑的山峰直抵苍天,然后就是一段长长的陡峭的s形盘山小道,像无数条绳索紧紧地捆住大山,那山路险象环生走起来脚杆都打闪。翻过高高的山坳后,视野顿时豁然开朗,苍茫的大山深处,居然“睡着”几弯几坳黑油油的土地。1982年土地下户时,由于石帮井太远,分土地时可以多分些,老根头想到反正自己劳力好精力旺盛,贪图可以多分点土地,而且不会与人家有田边土角的巾巾襻襻,就与华三们十户人家舍近求远主动要下这几片土地,开始了春种夏耘秋收。

    翻过石帮井居然花了两个多小时!老根头累得气喘吁吁,中途还歇了几次。沐浴着悠悠的凉风,他禁不住感叹道:“人老了,不中用罗,以前担挑牛屎粪上山气都不歇,现在打起空手就着不住了。”

    昔日几大弯几大坳长满庄稼的饱满的土地上,到处是一人多高的马桑柴、刺老苞、构皮树、羊屎条,一丛丛的芭毛花、野猫伞点缀其中,树底下铺满了一些不知名的杂草和藤蔓,微风拂过,那些树木便东摇西晃翩翩起舞……眼前的情形让老根头大吃一惊,难道这就是才两年没有耕管过的土地?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除了能够看出点土地的大致形状,已经很难找到土地的痕迹了,它正在慢慢消失灭亡,逐渐恢复成山林。

    阳光好像有重量似的,让老根头的步伐显得非常沉重,神情也有点儿恍惚。四周很静,静得仿佛能够听到太阳热烘烘的叹息。他把拐棍搁在一边,抖抖索索地摸出叶子烟丝用纸卷好,右手拿起打火机左手挡住风点燃,用力地深吸一口。在袅袅的烟雾中,思绪便不由自主地进入那些难忘的日子和辉煌的场景。

    那时的石帮井可真热闹啊,担粪的锄草的砍柴的放牛的你来我往络绎不绝,还有那些悠远深沉的山歌,还有那些挂在马们牛们羊们脖子上铃铛的声声脆响,更有那满坡满梁茂盛的苞谷、黄豆、葵花、高粱、小米,简直就是一片灿烂的风景,给大山深处增添了多少生气啊。可是这些现在统统没有,有的只是荒凉和死寂,简直就像一片坟墓!想到这片土地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了,老根头心里便痛得历害。

    在回来的路上,老根头看着老杨头撵着两头大水牛跟上来了,两人打了声招呼,老杨头便笑着:“看什么看哟,全部都荒了呢,都快成了茅草坡了,用来放牛还差不多。”

    “以前开荒好辛苦哟,花费了好多劳力,现在可好,说没有就没有了。”拐棍不时磕在小石头上,弄得老根头的步伐有些慌乱,走得跌跌撞撞的,像喝醉了酒一样。

    二

    草草吃过晚饭,老根头拿起手电筒,穿过村寨那些朦胧的灯光,蹒跚着向安蛮二家走去。凉水井那几块田是租给他做的,马上就要栽油菜了,以前还以为娃儿些要回来做田,所以只租了两年。现在看来是不可能来了,那就还得包给他做!这个事情如果没得结果,满脑壳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块田的影子,那么今晚便休想睡着。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正在看电视的安蛮二“吱呀”一声打开门,瞅了瞅是老根头连忙招呼。老根头进得屋来,屁股一拱顺便把门带上了。装烟倒茶后,两人闲聊了些去年庄稼收成和今年的耕种打算什么的,老根头顺便把话转入正题。

    “他老叔,你看,娃儿还是没回来,凉水井还得请你照看照看。”

    “照看?你是看到起的,我的身体也不行了,我的那些田土,都有点耕管不过来了,你另外找人行不?”安蛮二小眼睛一眨一眨的,显得有些鬼精鬼诈。他顿了顿,抽了一口叶子烟,“他表伯,你说人活着图个啥,还不是图个轻闲,你说现在哪家又缺粮食吃,做得太多人啷个着得住嘛。”

    狗日的,你尾巴一翘我就晓得你要屙屎屙尿,你安蛮二那点小算盘哪个不晓得,现在年轻人都外出了,留在村头的尽是些老弱病残,自家的都照看不过来,我又把它包给谁?你假装不做无非是想少交点租金,那凉水井就在你家旁边,又要花好多劳力?何况那几块田都是宝肋肉。老根头虽然在心里狠狠地骂,脸上却无奈地堆着笑脸。

    “他老叔,你就不要推三阻四的了,就算帮老哥一把,明年娃儿些可能就要回来了。”

    “你有好几年都不怎么做活路了,不晓得现在的行情呢,你看化肥涨了,种子又涨了,农药还在涨,除干打净,没得多大意思,你说呢?”安蛮二假装叹了一口气。

    狗日的,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这样吧,去年是四挑水谷子,今年就算三挑,反正我是个干脆人,不喜欢罗里罗嗦的。”老根头狠狠地甩出了底牌。

    安蛮二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摇了摇,做出有些托不下人情无可奈何但最终狠下决心的样子:“哪个叫大家都是寨邻乡亲呢,好吧,就算今年再帮衬你一把。”

    走出院子,老根头抬头看看天幕上那轮圆月,踏着满地的清辉,实在是一点好心情都没有了。三挑水谷子,简直是送人呢,你安蛮二还不是欺我只有一个老头子在家,没有劳力做这些田土,狗日的趁机杀价。老根头感觉自己像被人强奸了一样,心里非常的不舒坦。不过说回来,狗日的都是各人家娃儿不争气,在家里好好的杀哪样广。

    回到屋里后,老根头倒头便睡,虽然今天上了一趟石帮井,应该是非常疲倦了,但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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