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风雨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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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出了萍贵，又走了两个岭，四人终于停在一处荒山林地，下马休息。凌江仙浑身神经一松，像是解脱一般。
她拉过杜鹃，给它顺了两下毛，心道可怜，一匹马驮着两个人走这么久，还要忍受那些辣眼睛的浮夸目光，跟在孟君遇身边也是苦了你了，真是任劳任怨。
杜鹃被顺毛顺得舒服了，摇晃了一下尾巴。
凌修翰与易阚站在一边扇风，林地中的暑热要比外面好许多，树林阴翳，且周身草木间杂果繁多，不失为驻足一歇的佳选。
凌江仙从身后的一根枝丫上采下一个甜果塞到杜鹃口中，又道：“方淮，看好了再吃，别中毒了。”
凌修翰笑道：“姐，识得草植的能力我没有，我跟着你采什么样的就是了。”
凌江仙又摘下几个甜果扔给易阚和凌修翰，往孟君遇也扔了几个，道：“若是我不在，那你如何分辨？该让你随身带着柄辨邪如意才行吧！”
凌江仙所说的辨邪如意是她自己研造的器皿，用上等碧透灵玉髓制成，约摸一虎口长短。辨邪如意可辨毒，这一点与银制器具辟毒有相通之处。
但此如意无须直接触及物体，只要感应到毒物靠近便会泛出青色光芒，连带着那毒物一并发光，光芒越大则毒性越强。
此外，辨邪如意还可作为罗盘，根据泛出的另一色白光感应周遭环境是否有邪煞之物。
辨邪如意是凌江仙的得意之作，几乎是奠定她年少鬼才之名的基石。凌修翰幼时孱弱，体虚多病，几乎月月都有那么几次卧床的时候，有一绰号名曰“半月病”。
这个绰号可谓实至名归，后来又被人颠来倒去叫成“月半”，连同后面那“病”字，干脆成了“胖病”。苦恼于凌修翰分明瘦弱，却要被那些个好事者称作“胖公子”、“胖少爷”。
凌江仙身为家姐，虽不通医理，但为了弟弟，自小对辨识草植药类下了功夫。在凌修翰十一岁那年年末，正染风寒，又不知是哪个步骤出错，药中掺杂了一小株毒草，几乎闹得凌修翰差点救不回来。
那药原是凌江仙心急弟弟病情，主动请缨煎的，却出了问题，一时之间也不好怪罪到底是谁的错。凌江仙心中固然委屈，一人扛下所有责任，锁于家祠面壁一日，待到凌修翰无碍，孤身一人跑去了北冥易家。
时值新春新禧，天下红云，人声欢腾，华灯碍月。
凌江仙闭关于易家万机阁，夜夜单盏孤身。一月后，辨邪如意问世，回至霆山，引得修真界轰动。
那一年凌江仙方才十五。
辨邪如意因除了辨别毒物还有感应邪煞的能力，逐渐被人认为是猎杀邪物，指明方向的宝物，鼎盛之时，一日之间曾有四十多人前来借用或是天价寻求，全为凌江仙拒绝，道这柄如意只配凌修翰一人所有，旁人且做黄粱美梦去。
也正因此物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作用又大，众人求而不得，又加之凌江仙名声大噪却丝毫不给面子，修真界便道这是贪图省力，不潜心修炼的歪途。不过半年，辨邪如意便被父母顾忌大局，放入了自家祖陵地宫，再未出世。
凌江仙想起这两日所遇的野鸡与凶尸，一时间更加想念那把如意起来。
凌修翰闻得她提起辨邪如意，道：“那是个好物，精妙天成。”
易阚也点头表示赞成。
凌江仙自然感慨得意，回头却见孟君遇正看着她，似乎不以为然，便道：“怎么，孟大公子也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认为那辨邪如意是个旁门左道之物？”凌江仙不屑笑道，“我倒是认为那凌江仙的这件研作堪称宝器，且物如其名，辨邪，便携！”
孟君遇直言道：“确实为心血所铸宝器，合该受钦叹。”
“哦？”凌江仙一愣，随即笑开，“啊呀看不出来啊没想到孟大公子这么识货！眼界高眼界高！”
凌江仙并未料到孟君遇竟对她的辨邪如意评价如此之高，还一直当他与那些人一般毫无眼识，孟君遇此话一出，她倒是畅快非常，虽然她此刻也明显是有自卖自夸嫌疑，但到底心情大好，顺手又摘下一个甜果，扔给孟君遇：“本姑娘赏你一个！”
这甜果也不是她的，倒被她借花献佛，采了一堆，又喂了两匹马。
杜鹃吃得开心，吃完三个又去抢康乐的，康乐别过一个蹄子，杜鹃吃不到，转头看凌江仙正顾着自己，干脆仰头自己去叼。
凌江仙拍了拍杜鹃的脖子，转而看见孟君遇已然吃完了那个甜果，拿出绢帕整洁了嘴角，正往她这处走来。
“什么事？说吧。”凌江仙见他的神色，像是有话。
孟君遇略略侧过脸，道：“关于傀儡凶尸的事。”
凌江仙正是感慨这个孟君遇竟也有向别人请教的时候，真是难得，千古奇谈！她在心里笑了，想着孟君遇难道还用得着来请教她？但她还是一本正经道：“孟大公子博学，对傀儡凶尸的了解应该不会差，还用得着来问我么？”
孟君遇沉吟片刻，道：“你我都知道傀儡符，只是你可知道一人？”
凌江仙随意道：“谁？”
孟君遇道：“奚陵俞千衡。”
这个名字从孟君遇口中说出，凌江仙脸上还是有那么一些波澜的，她知道孟君遇的意思，道：“你想说的是俞家的缚灵术吧。”
孟君遇颔首，道：“有何高见？”
有何高见？那当然是俞老鬼活该下地狱五马分尸永不超生。凌江仙愤愤不平，当年攻上淮江霆山的，他可是一马当先啊！但她不可在孟君遇前发作，道：“若以缚灵术控制傀儡凶尸，也是一个办法。”
她看了一眼孟君遇，孟君遇毫无表情，显然是知道的。凌江仙又道：“若是用缚灵术，就必须束缚凶尸的魂魄，你认为那具凶尸生前是谁？且傀儡凶尸除了受控之外，还需有认定的诱饵，比方说，在盘龙山上它是被吸引过来的，吸引它的东西就是为它认定的诱饵。”
孟君遇开口道：“你认为诱饵可能是什么？”
这个问题正是凌江仙未曾想通的，她确实揣摩不出，也不好在孟君遇乱下定论，言多必失，便只能随意道：“或许是那只野鸡。”
“若是那只皇鸟，那俞千衡必须先前便取了样让傀儡凶尸认定才可。”孟君遇道，“或者他来过萍贵。”
“那野鸡在盘龙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真是他，他当真耐心好。”凌江仙摸了一把杜鹃的毛，道，“胡乱猜测也没用，没看见傀儡符前也不好下结论。”
孟君遇没说话，凌江仙也没有说下去的想法，何况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后面的凌修翰和易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琐碎非常。
今日天气不如往日，天色阴沉，还起了风，明显是要下雨的颜色，四人休息了约摸半个时辰便急着赶路。
但路上越走越偏，毫无人烟，眼见天色越来越差，凌江仙心中急躁，又因身后孟君遇还与她一道在马上，浑身的神经都不得松懈。
孟君遇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的顾虑，又过了片刻，御剑往前去了，不多时又回来道前方有废弃古刹，并无人家。
“也好也好，总比什么也没有好。”凌江仙舒了一口气。她方才已经放弃了能寻得屋舍的念头，现下得知有个古刹，已然喜出望外。
孟君遇落霞飞快，但是改换了马力，走去也用了约摸一个时辰，直到望见古刹的门，天已然飘起零星小雨。
古刹的年岁要比那萍贵城更老个几个辈分。一入园中便觉阴森无比，借着天色昏暗，更扑面而来一阵凉风，顷刻消了暑热。刹中佛像林立，但大多已经老旧，碎纹遍布。刹中野草茕茕孑立，衬得那些佛像更使人心生敬畏。
四人安置了杜鹃与康乐于殿后侧亭，瀑雨倾倒下来，逼得四人顾不得挑拣，直接进了左侧的观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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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出了萍贵，又走了两个岭，四人终于停在一处荒山林地，下马休息。凌江仙浑身神经一松，像是解脱一般。
她拉过杜鹃，给它顺了两下毛，心道可怜，一匹马驮着两个人走这么久，还要忍受那些辣眼睛的浮夸目光，跟在孟君遇身边也是苦了你了，真是任劳任怨。
杜鹃被顺毛顺得舒服了，摇晃了一下尾巴。
凌修翰与易阚站在一边扇风，林地中的暑热要比外面好许多，树林阴翳，且周身草木间杂果繁多，不失为驻足一歇的佳选。
凌江仙从身后的一根枝丫上采下一个甜果塞到杜鹃口中，又道：“方淮，看好了再吃，别中毒了。”
凌修翰笑道：“姐，识得草植的能力我没有，我跟着你采什么样的就是了。”
凌江仙又摘下几个甜果扔给易阚和凌修翰，往孟君遇也扔了几个，道：“若是我不在，那你如何分辨？该让你随身带着柄辨邪如意才行吧！”
凌江仙所说的辨邪如意是她自己研造的器皿，用上等碧透灵玉髓制成，约摸一虎口长短。辨邪如意可辨毒，这一点与银制器具辟毒有相通之处。
但此如意无须直接触及物体，只要感应到毒物靠近便会泛出青色光芒，连带着那毒物一并发光，光芒越大则毒性越强。
此外，辨邪如意还可作为罗盘，根据泛出的另一色白光感应周遭环境是否有邪煞之物。
辨邪如意是凌江仙的得意之作，几乎是奠定她年少鬼才之名的基石。凌修翰幼时孱弱，体虚多病，几乎月月都有那么几次卧床的时候，有一绰号名曰“半月病”。
这个绰号可谓实至名归，后来又被人颠来倒去叫成“月半”，连同后面那“病”字，干脆成了“胖病”。苦恼于凌修翰分明瘦弱，却要被那些个好事者称作“胖公子”、“胖少爷”。
凌江仙身为家姐，虽不通医理，但为了弟弟，自小对辨识草植药类下了功夫。在凌修翰十一岁那年年末，正染风寒，又不知是哪个步骤出错，药中掺杂了一小株毒草，几乎闹得凌修翰差点救不回来。
那药原是凌江仙心急弟弟病情，主动请缨煎的，却出了问题，一时之间也不好怪罪到底是谁的错。凌江仙心中固然委屈，一人扛下所有责任，锁于家祠面壁一日，待到凌修翰无碍，孤身一人跑去了北冥易家。
时值新春新禧，天下红云，人声欢腾，华灯碍月。
凌江仙闭关于易家万机阁，夜夜单盏孤身。一月后，辨邪如意问世，回至霆山，引得修真界轰动。
那一年凌江仙方才十五。
辨邪如意因除了辨别毒物还有感应邪煞的能力，逐渐被人认为是猎杀邪物，指明方向的宝物，鼎盛之时，一日之间曾有四十多人前来借用或是天价寻求，全为凌江仙拒绝，道这柄如意只配凌修翰一人所有，旁人且做黄粱美梦去。
也正因此物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作用又大，众人求而不得，又加之凌江仙名声大噪却丝毫不给面子，修真界便道这是贪图省力，不潜心修炼的歪途。不过半年，辨邪如意便被父母顾忌大局，放入了自家祖陵地宫，再未出世。
凌江仙想起这两日所遇的野鸡与凶尸，一时间更加想念那把如意起来。
凌修翰闻得她提起辨邪如意，道：“那是个好物，精妙天成。”
易阚也点头表示赞成。
凌江仙自然感慨得意，回头却见孟君遇正看着她，似乎不以为然，便道：“怎么，孟大公子也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认为那辨邪如意是个旁门左道之物？”凌江仙不屑笑道，“我倒是认为那凌江仙的这件研作堪称宝器，且物如其名，辨邪，便携！”
孟君遇直言道：“确实为心血所铸宝器，合该受钦叹。”
“哦？”凌江仙一愣，随即笑开，“啊呀看不出来啊没想到孟大公子这么识货！眼界高眼界高！”
凌江仙并未料到孟君遇竟对她的辨邪如意评价如此之高，还一直当他与那些人一般毫无眼识，孟君遇此话一出，她倒是畅快非常，虽然她此刻也明显是有自卖自夸嫌疑，但到底心情大好，顺手又摘下一个甜果，扔给孟君遇：“本姑娘赏你一个！”
这甜果也不是她的，倒被她借花献佛，采了一堆，又喂了两匹马。
杜鹃吃得开心，吃完三个又去抢康乐的，康乐别过一个蹄子，杜鹃吃不到，转头看凌江仙正顾着自己，干脆仰头自己去叼。
凌江仙拍了拍杜鹃的脖子，转而看见孟君遇已然吃完了那个甜果，拿出绢帕整洁了嘴角，正往她这处走来。
“什么事？说吧。”凌江仙见他的神色，像是有话。
孟君遇略略侧过脸，道：“关于傀儡凶尸的事。”
凌江仙正是感慨这个孟君遇竟也有向别人请教的时候，真是难得，千古奇谈！她在心里笑了，想着孟君遇难道还用得着来请教她？但她还是一本正经道：“孟大公子博学，对傀儡凶尸的了解应该不会差，还用得着来问我么？”
孟君遇沉吟片刻，道：“你我都知道傀儡符，只是你可知道一人？”
凌江仙随意道：“谁？”
孟君遇道：“奚陵俞千衡。”
这个名字从孟君遇口中说出，凌江仙脸上还是有那么一些波澜的，她知道孟君遇的意思，道：“你想说的是俞家的缚灵术吧。”
孟君遇颔首，道：“有何高见？”
有何高见？那当然是俞老鬼活该下地狱五马分尸永不超生。凌江仙愤愤不平，当年攻上淮江霆山的，他可是一马当先啊！但她不可在孟君遇前发作，道：“若以缚灵术控制傀儡凶尸，也是一个办法。”
她看了一眼孟君遇，孟君遇毫无表情，显然是知道的。凌江仙又道：“若是用缚灵术，就必须束缚凶尸的魂魄，你认为那具凶尸生前是谁？且傀儡凶尸除了受控之外，还需有认定的诱饵，比方说，在盘龙山上它是被吸引过来的，吸引它的东西就是为它认定的诱饵。”
孟君遇开口道：“你认为诱饵可能是什么？”
这个问题正是凌江仙未曾想通的，她确实揣摩不出，也不好在孟君遇乱下定论，言多必失，便只能随意道：“或许是那只野鸡。”
“若是那只皇鸟，那俞千衡必须先前便取了样让傀儡凶尸认定才可。”孟君遇道，“或者他来过萍贵。”
“那野鸡在盘龙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真是他，他当真耐心好。”凌江仙摸了一把杜鹃的毛，道，“胡乱猜测也没用，没看见傀儡符前也不好下结论。”
孟君遇没说话，凌江仙也没有说下去的想法，何况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后面的凌修翰和易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琐碎非常。
今日天气不如往日，天色阴沉，还起了风，明显是要下雨的颜色，四人休息了约摸半个时辰便急着赶路。
但路上越走越偏，毫无人烟，眼见天色越来越差，凌江仙心中急躁，又因身后孟君遇还与她一道在马上，浑身的神经都不得松懈。
孟君遇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的顾虑，又过了片刻，御剑往前去了，不多时又回来道前方有废弃古刹，并无人家。
“也好也好，总比什么也没有好。”凌江仙舒了一口气。她方才已经放弃了能寻得屋舍的念头，现下得知有个古刹，已然喜出望外。
孟君遇落霞飞快，但是改换了马力，走去也用了约摸一个时辰，直到望见古刹的门，天已然飘起零星小雨。
古刹的年岁要比那萍贵城更老个几个辈分。一入园中便觉阴森无比，借着天色昏暗，更扑面而来一阵凉风，顷刻消了暑热。刹中佛像林立，但大多已经老旧，碎纹遍布。刹中野草茕茕孑立，衬得那些佛像更使人心生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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