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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燃拿着手电筒边走边查看四周, 他对十源大村的地形不熟悉, 队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所以才联系这边的派出所,调了两名民警协助。

    还特地给他们两个人都配了枪。

    平时没什么大案子,申请配枪的次数应该很少,应对紧急情况的经验不多, 孤身一人在深夜的巷子里遇到嫌犯, 被突袭后夺走枪是可以……

    高燃的思路猛地一滞。

    不对!

    高燃当时用手电筒检查了那名民警的伤势, 只有一处刀伤,在肚子上, 看流血情况, 伤口不浅,身上没有一点经历过打斗的痕迹。

    这太不合理了。

    就算是治安警察, 也受过一些基本训练, 更何况是老警员,绝不可能在面对嫌犯的时候, 不做出任何反击的动作,看他那个伤情, 像是在原地傻站着不动,被人给对准肚子直直捅了一刀。

    除非是熟人, 他在震惊的瞬间就被刺伤了。

    高燃停下脚步, 快速扫视四周,昏暗一片,视线严重受阻, 他回想着来之前看过的十源大村地图,平房居多,中间混杂着楼房,突兀的立着,这里跟县里不同,巷子宽又短。

    高燃往上看,这里有很多可以藏匿的地方,走的好好的,指不定就会飞过来一颗子弹,或是跳下来一个人给你一刀。

    那名警员趴在巷子里,位置在中段,伤口的疼痛会给他的反应能力带来一定的影响,思维混乱,现在又是晚上,他很有可能判断错误。

    嫌犯会不会去的不是西边方向?

    如果嫌犯是那名老警员的熟人,也是一名警员的可能性极大,那他就不是普通人,不能以普通的逻辑来推理。

    高燃知道那名受伤的民警现在已经被带走了,他现在回头没有意义。

    嫌犯有没有可能不是逃跑,而是……

    心里徒然冒出某个年头,高燃的心跳开始加快,他大步流星往前走,慢慢变成跑的,维维在哪里?南边,对,她在南边!

    高燃朝着对讲机吼,额角的青筋暴突,“维维有危险,快让附近的人赶过去!”

    他刚吼完,就听到了一声枪响,接着又是一声。

    那一霎那间,高燃的脑子里窜出曹世原的那句话“你还没跟封北出过任务吧,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他冲在最前面,子弹飞过来,第一个打的就是他。”

    高燃的双腿发软,浑身脱力,他站不住的靠着墙壁弯腰一声声喘息,好半天才想起来去拿对讲机,“喂,刚才的枪声是怎么回事?封队?赵哥?”

    赵四海也在喊,“封队,你在哪个方位,收到请回话!”

    队员们在汇报情况,喘气的声音混乱无比,他们都在跑,只有高燃没动,他跑不了,腿提不起力。

    高燃用胳膊擦了下脸上滚落的冷汗,抖着手去拿手机拨号码,刚要打过去,对讲机里出现了一道粗沉气息,一贯的慵懒调子。

    “喊什么呢一个个的。”封北透露自己的位置,“嫌犯在我这边,我在商场后面的巷子里。”

    高燃听到男人的声音,流失的力气全部回到四肢百骸,他边跑边不断辨认方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商场后面。

    角落里有轻微声响,高燃停住脚步,试探的问,“维维?”

    瘦弱的人影窜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煞白着脸,惊恐万分。

    高燃拍拍女孩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

    他的视线掠过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同事,跪坐在地,弓着腰发出痛苦声音的嫌犯,在墙边搜寻到男人的身影,“小北哥,你……”

    封北靠坐在墙边叼根烟,“手铐呢?把人扣上。”

    高燃拿出手铐拷住嫌犯,他一扭头,就看见封北拿着打火机,一动不动,“小北哥?”

    封北没有反应。

    高燃的鼻端有浓烈的血腥味,他看着墙边的男人,不安又再次疯狂向他涌来,大脑一下子炸开。

    赵四海跑来时,高燃手脚冰凉。

    封北还靠着墙,背后的地上已经出现了一大片鲜红的血液,还在不断往外扩散。

    高燃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整个人都在抖。

    赵四海以为青年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人缓不过来,就拍拍他的肩膀,用力按了两下,无声的安抚。

    高燃的手里攥着一张纸,维维写的,写了满满一页,他看了,得知了事情经过。

    当时有一名警员送维维回家,还有十几米左右接到高燃的通知,他们戒备的看着周围,不知道嫌犯从哪个地方出现。

    没有枪还好,有枪,危险程度提高到一个可怕的程度,不需要近身,只要找个合适的位置就可以达到目的。

    维维突然感觉到了那双眼睛,她瞪着一个方向,知道坏人就在那里,也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她却张大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那时,封北赶来,第一时间将维维扑倒,那一枪打在他的背上。

    嫌犯的第二枪打空。

    之后封北跟另一名警员前后夹击,跟嫌犯恶斗,将他的枪打掉后就挥动拳脚,人不能弄死,得活捉。

    再后面,就是高燃出现。

    出发前,高燃示意维维去看封北,他小声告诉她,“那是我的队长,很强大的一个人,是我的偶像,有他在,你会很安全。”

    封北没有让高燃失望,从来都没有过。

    高燃闭上眼睛,眼眶发热。

    封北没有伤到要害,子弹取出来后就被推出手术室。

    高燃活了过来,他迈着酸麻的双腿去洗手间,把沾满鲜血的手对着水龙头搓洗。

    看着池子里的血水,高燃的眼皮狠狠跳了跳,一张脸死白死白的,直到指缝里流淌的水变得清澈,他咬紧的牙关才松开,一嘴的腥甜。

    高燃从洗手间里出来时看到了一个人,是那名被抢走枪的民警。

    民警满脸自责,伤口包扎过了,气息不稳,“小高同志,这次是我判断出错,给你提供错误的方向,耽误了时间。”

    高燃想听的不是这个,所以他没回答,知道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是我以前的队长。”

    民警说着就红了眼睛,他抹把脸,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发哽,“我真没想到,没想到会是他,当时我不是有意隐瞒真相不告诉你……”

    高燃脸上的惊愕褪去,他看一眼过来的赵四海跟派出所所长,知道后面的事不用操心,就一身不吭的离开。

    这次行动,三人受伤,其中一人中枪,就是封北。

    嫌犯是一名人民警察,在职期间还是个队长,几年前因身体原因退到二线,他不甘心待在办公室里整理卷宗,一气之下就离开了派出所。

    无论是从地形考虑,还是时间上看,都对嫌犯有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功抓到他,付出这样的代价,算是轻的了。

    嫌犯男,名叫张梁,身高一米六五,身形偏瘦,四十三岁,左撇子,十源大村人,这些都在推断出的数据范围以内。

    但是有一点出现了偏差。

    张梁并不弱,他的左腿在某次任务中受重伤落下疾病,发作时无法行动自如,所以才从一线退下来。

    案发当天,张梁刚好旧疾发作,高燃才因此推断出了错误的信息。

    今晚张梁有所察觉,没有直接逃跑,他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也很好的运用了,第一步是避开其他警力,从以前的队员手里抢枪,第二步是通过熟悉的的队员诱导全部警力,给自己争取时间,第三步是选一条最近的路去杀人灭口。

    高燃发现异常通知其他队员,封北刚好在维维家附近,张梁第一枪没有打中他的要害,他出击的动作短时间受到的影响不大,从而让张梁第二枪打空,抓住对方持枪的手大力甩在墙上,将枪甩掉。

    这几环是一环扣一环,哪一环松了一点,今晚不但会让目击证人丧命,还会让张梁逃脱。

    赵四海跟派出所的所长交涉一番,又找医院谈了谈,主要是问封北跟另外两个警员的伤情,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警局,连夜提审张梁。

    “为什么杀人?”

    张梁鼻青脸肿,手被拷在背后的椅背上,对于赵四海的问题,他无动于衷。

    赵四海脾气火爆,他把笔往记事本上一扔,直接踢开椅子过去,将嫌犯的头按在桌上,“我问你为什么杀人?!”

    张梁的脸被摁的变形,颧骨的伤口裂开,血弄到桌上,混乱不堪。

    “张队长。”赵四海拍打他的头,“你是不是觉得你以前跟我是同行,我的这些招儿你都知道,只要你把自己的这张嘴巴咬紧,不让我们撬开一丁点儿,我们就拿你没辙?”

    张梁呼哧呼哧喘息,鼻子里流出血水。

    赵四海咒骂一声,让边上的队员给嫌犯擦血。

    张梁轻蔑的笑了下,似是在说“把老子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不敢让老子有个好歹”。

    赵四海捕捉到了,转身一脚踹在他有旧疾的那条腿上,力道恐怖。

    张梁痛的惨叫,“啊——”

    “你这条腿是为了保护民众受伤的,我敬你是条汉子,”赵四海拿了桌上的记事本抽打在他腿上,“可你都干了什么?杀人碎尸埋尸,知法犯法。”

    张梁将一口血水吐在地上,“赵警官,凡事要凭证据说话,不然我会告你诽|谤。”

    “狗||屁!”

    赵四海揪住张梁的衣领,拳头挥在半空被另一名队员及时阻止,“冷静点赵哥,他故意激怒你的,你冷静点。”

    张梁露出带血的牙齿,挑衅的意味十足。

    赵四海重重抓了下头皮,他快速翻动桌上的档案,“何梅是你前妻吧,她最后一次信息记录是在八年前,之后再也没更新过。”

    张梁的面部肌肉轻微抽|动。

    赵四海察觉到了,他拿出一张照片,“何梅有一头漂亮的乌黑长发,长及腰部,她是个很感性很浪漫的女人,对自己的生活品质要求很高,可是你常因为任务出差,工作太忙,没有时间陪她游山玩水,给她想要的生活,等你某天回来,发现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还要跟你离婚。”

    “你不同意,你们吵的很厉害,街坊四邻都上门劝阻,但是她执意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张梁的眼睛往外突,血管暴起。

    赵四海放下照片,“你恨你的前妻,恨不得杀了她,你也那么做了,她根本没有和那个男人去其他城市生活,而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他见张梁没有动静,就刻意的嘲笑,“兄弟,你可真逗,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还好意思怪别人。”

    这话很有效果。

    张梁面部狰狞,失控的咆哮,“那个贱人该死!她该死!”

    赵四海拉开椅子坐下来,朝后知后觉的张梁抬抬下巴,“继续啊。”

    审讯室里陷入死寂。

    赵四海看一眼手机,“凌晨四点了,再过会儿天就大亮了,我看你挺不待见我的,你早点说完就不用看到我这张脸,我也能早点交差,皆大欢喜。”

    张梁颧骨的伤口往下淌血,他的胸口大幅度起伏,片刻后颓然的垮下肩膀。

    八年前,张梁还是队长。

    干警察这一行日夜颠倒,又很不安全,加班是常有的事,张梁知道自己亏欠妻子何梅,就尽全力对她好,能给的都给了,只是希望她能够包容,谅解。

    可何梅却背叛了他。

    有一天,张梁结束工作回家,满心欢喜的想告诉何梅,自己领了一笔奖金,问她想要什么,她来一句“我们离婚吧”。

    在张梁的逼问之下,何梅坦白自己跟别人在一起了,她想要的,对方都能给。

    张梁打了何梅一巴掌,怪她不忠,骂她是个贱|人。

    何梅跟他闹,惊动了周围的邻居。

    那时候张梁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有紧急任务,他不得不离开家,想着回来再跟何梅算账。

    张梁执行任务时因为何梅心不在焉,一条腿受伤了,他出院后回家,发现何梅不知所踪,上头又要他退到二线。

    工作跟生活的两座堡垒突然全部瓦解了。

    张梁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何梅身上,不是她的背叛,他不会受伤,也就不会丢失前途。

    几个月后,张梁查到何梅的消息,他什么都毁了,不可能放过她,让她跟别的男人幸福生活下去。

    张梁跟踪何梅,将她杀害埋尸。

    接下来的八年,埋尸点杂草丛生。

    张梁都过的很不如意,他不是担心东窗事发,而是旧疾的折磨让他失去斗志,越来越挫败,再也找不回曾经的自己。

    五月二十六号晚上,张梁开车经过松宁路,旧疾发作,他疼痛难忍,只好将车开进荒废的树林里,想靠着椅背歇歇,等疼痛缓解点再走。

    没过多久,张梁看到一个人影从车旁过去,一头又黑又密的长发披在肩后,长度及腰,他误认为是何梅,那种积压在内心的恨意瞬间冲了出来。

    张梁拖着那条残腿将死者冯月拖到工厂里,随便捡了地上的绳子将她吊在半空,看着她垂死挣扎,为的是给这些年苟延残喘的自己一点慰藉。

    那一刻,在张梁眼里,冯月就是何梅。

    张梁清醒后知道自己错杀了人,他却没有悔意,因为在他看来,一个身上多处有家庭主妇特征的女人大晚上的不在家待着,却跑来荒郊野外,手里还提着饭盒,除了是跟哪个男的偷情,没有别的可能。

    不忠的女人都该死,这是张梁经过背叛后的观点。

    张梁回到车里,等腿上的疼痛过去就开车回家,担心自己形迹败露,他在两个多小时后原路返回工厂毁尸灭迹。

    维维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赵四海拿出桌上的另一张照片,“死者石榴,也就是冯月,她那天出现在工厂附近,不是跟哪个男的私会,是为了给一个叫维维的女孩送饭,就是目击证人。”

    张梁呆住了。

    “就是你现在心里猜想的那样,你确实杀了一个无辜可怜的女人。”

    赵四海将冯月的人生说给张梁听,说完就起身出去。

    抓了凶手不是结束,是才刚开始,后面还有一堆繁琐枯燥的工作要做。

    赵四海喝几杯浓茶提提神,天亮后就去医院。

    上午快十点的时候,封北醒了,他的眼睛在病房里扫动,没看到想看的人,去哪儿了?还以为睁开眼睛就能看到。

    “封队,你跟小高干脆结拜算了。”

    赵四海剥着橘子,“上回他低血糖晕倒,你撞破头,满脸是血,这回你受伤,他倒水摔碎玻璃杯,还用手去抓,扎的跟刺猬一样。”

    这话里有夸张的成分,不多,玻璃碎片多尖啊,手是肉长的,不是钢铁,直接去抓,结果可想而知有多惨烈。

    偏偏高燃伤的还是右手,吃饭拿筷子估计都费劲,要吃一点苦头了。

    封北躺不住了。

    赵四海看他要起来,赶紧上前说,“封队,你是要撒尿还是怎么着?”

    封北的气息微喘,脸上一点血丝都没有,“小高人呢?”

    “他从昨晚到上午一直在医院里。”赵四海说,“半个小时前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家里有事,请假两天,我看他那样子,情绪很低落,猜想他家里的事应该挺严重的,就批准了,让他回来写份报告。”

    封北更躺不住了,他不顾赵四海的阻拦下床。

    赵四海丢掉橘子把人扶住,“封队,你这是要干什么?”

    封北说要出院。

    赵四海一脸“开什么玩笑”的表情,“出院?封队,你刚做完手术,只能在医院里养伤,出什么院啊?”

    封北将赵四海的手挥开,这个动作牵动到了背部的伤口,胸口的肋骨也疼,他的眉头皱紧,脸色发青,“我有急事。”

    赵四海搞不明白封队干嘛这么坚持,“还能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

    封北说,“有。”

    赵四海张张嘴吧,说不出话来,懵了,比性命更重要的……那是什么?

    “小赵,医院这边你帮我说一声,我处理完私事就回来。”封北吃力的换上衣服走出病房。

    赵四海反应过来,赶紧追上他,“封队,你要去哪儿啊?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封北边走边把手机开机,发现没电了,就将手机捏紧,骨节泛白,他答应了高燃,说要一起回去,不能让高燃一个人面对那种难堪崩溃的局面。

    那样对他太残忍了,封北心疼。

    赵四海跟着封北下电梯,真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半路上倒在哪儿太危险了。

    封北在赵四海的唠叨下答应让他送自己。

    赵四海一听目的地是Y市,声音拔高,“什么?Y市?开车最少也要六七个小时才能到,封队,你现在的情况能吃得消吗?”

    封北不耐烦,“快点走。”

    他又说,“先去我家,我换一身干净点的衣服。”手机也要换个电池,还不知道能不能进高燃家的大门。

    虽然这样的局面在意料之中,也知道是在今天发生,但封北的状态却很糟糕,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要是高燃被高建军打,他这副身体,都不能及时去挡。

    封北抹把脸,“走吧。”

    赵四海动动嘴皮子,他叹口气,手搓搓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通宵熬夜的开长途车,载的是个伤患。

    车子上高速,赵四海跟封北汇报案情。

    封北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声,突然来一句,“小高走时,手上的伤处理过了?”

    赵四海说包伤了,“皮外伤,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精力旺盛,伤口好得快。”

    车里静了下来。

    封北阖着眼皮,鼻梁,左下颚有淤青,前几天撞玻璃把额角撞伤,缝了针,伤口才好一点又破了,他的气色很差,身上还散发着一种焦虑暴躁,恐慌不安的气息。

    赵四海想不通,封队不顾身上的伤,这么火急火燎的回Y市,到底是为的什么事,他一个正处在热恋中的人都没这样失控过。

    Y市……

    赵四海咦了声,封队以前好像在Y市市局跟县公安局待过,这么说起来,俩人是老乡啊。

    “封队,小高也是Y市人,封队?”

    封北昏睡了过去。

    车在在傍晚抵达Y市,封北让赵四海把车停在路边,他打车去了高燃家。

    站在楼底下,封北又不着急了,他坐在树底下的长椅上,抬手擦了把脸上的冷汗,拿出手机打给高燃。

    那头提示已关机。

    封北把手机揣进口袋里,他坐了会儿,起身走进楼道里,踩着楼梯一层层往上爬。

    几楼来着?封北边爬边思索,四楼。

    这小区地段不错,算是物美价廉,唯一的缺点就是楼层都不高,没装电梯。

    封北在三楼停下来,背后的衣服渗出一块血红色,他粗声喘息,抓着楼梯扶手继续上楼梯。

    一层楼花了好几分钟才爬上去,封北又一次拨打高燃的号码,还是关机,他抿着苍白的薄唇抬手按门铃。

    里面传出刘秀的声音,“你是哪个?”

    封北说是物业。

    刘秀把门打开,看到门口的人不是物业,是封北,立刻就要关门。

    封北伸手挡住门框,“阿姨,我……”

    刘秀头发凌乱,脸上有泪痕,她用哭过的眼睛瞪着封北,像是在瞪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你给我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封北手上用力,门被他推开,他一个阔步迈进。

    刘秀生怕房里的儿子发现封北来了,家里刚消停点又要闹,她发了疯,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把封北推出去。

    封北浑身上下有好几处伤,直接被推的后退几步跌坐在地,门在他面前关上了,他手撑着地想站起来,却使不上力。

    “妈的。”

    封北猩红着眼看紧闭的大门,他心烦气躁,抖着手拿出烟跟打火机,点半天才点燃。

    一缕缕的烟雾缭绕着,封北的思绪往后退,退到五年前。

    狭窄潮湿的巷子里,少年向封北伸出手,干净稚气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他说,“我叫高燃,燃烧的燃。”

    封北的思绪又往前推,推到五年后,会议室里,青涩稚嫩褪去,变得挺拔英俊的青年紧紧盯着他,说出跟五年前相同的话语。

    高燃带着正在燃烧着的自己重新站在封北面前,勇敢,决然,无声的表达出自己的执着。

    封北用手摁住眼睛,低哑着声音喃喃,“高燃……”

    房里的高燃有感应似的出来,往大门口方向走。

    他走路的姿势并不顺畅,跪了大半天,膝盖全青了,左腿还被他爸给踢了一脚,要不是他妈拦着,他这会儿人在医院。

    沙发那里响起刘秀的声音,“你要是还想像上午那样把你妈气昏倒,把你爸气的高血压发作,你就出去!”

    高燃的脚步顿住,他越发肯定封北来了,就在门外,“妈。”

    刘秀硬邦邦的说,“别叫我妈。”

    高燃看一眼大门,脚步不受控制的往那边靠近。

    “你妈我宁愿你搞那什么单身主义,丁克主义,也不想你跟个男的在一起!”刘秀看见了儿子的意图,她的情绪激动,“那个封北都快大你十岁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高燃垂眼看受伤的那只手,还是上午说的那句话,“我要跟他过。”

    一步都不能退。

    他知道只要自己退一步,哪怕是一小步,就会一直被推着往后退,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有些东西高燃注定给不了爸妈,他只能把能给的给到极致,和封北一起。

    刘秀坐回沙发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一天,她吵也吵了,骂也骂了,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家里还是一团糟,也不知道那个封北给儿子灌的什么迷魂汤。

    儿子刚大学毕业,人生才刚开始,有大好前途,未来一片光明,却要拿来糟蹋,他也不想想,跟个男的在一起,要被多少人吐口水,戳脊梁骨,哪怕在事业上混的再好,也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污点。

    刘秀羡慕老太太,这一分钟的事,下一分钟就忘,多好。

    她拿起沙发边的一个药瓶放到茶几上面,“你为什么吃止痛药?”

    高燃看了看药瓶,上午头疼的厉害,就在医院里开了药,看来他妈翻过他的包,“头疼。”

    刘秀知道儿子有头疼的毛病,一直没好,她沉默了会儿又拿出一个药瓶,“那这个是什么?”

    高燃捏了捏手指,“助眠的。”

    刘秀一时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助眠?”

    高燃轻描淡写,“我一直有重度失眠症,封北在,我能睡着,他不在,我就只能吃药,不然我没有办法睡着。”

    刘秀看也不看的把药瓶大力扔出去,气的浑身发抖,“扯谎!你在扯谎!你为了那个男的骗你妈!”

    “我没有。”高燃一副要哭的表情,“妈,我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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