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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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波翘着二郎腿坐在市场中心的水果摊前,过于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结婚七年同丈夫争了三年,在多次的愈战愈勇的武斗中,顾及颜面、为了孩子的丈夫主动放弃家里的一切权力,任由她在这个家里作威作福。

    丈夫是家里的老大,婚后第四年唯一的小叔子成家立业。面对三番两次大吵大闹,扬言家道不公的冯波,为求公正,公婆请来村里的两位干部和家族中比较有威信的两位老者,见证了这个家的分家过程。

    一新一旧两套房,为公平起见兄弟俩以抓阄形式来分。抓得新房的或与公婆同住,或出资一万五千元为公婆购买村中的一套老房,公婆百年后属两兄弟共有财产。

    冯波婚后和丈夫住在隔壁的房子里,结婚时这所房子的房龄不足五年。小叔子结婚前,公婆翻新了自已住的老房子,故而冯波昔日住的那套新房子也就成了旧房子。

    丈夫抓得了老房,小叔子住新房。按说是老天有意各就各位,偏偏冯波不这么认为,她掀翻了桌子,骂公婆偏心!还扯出老黄历说自己结婚时一切从简,而小叔子结婚就大操大办,为了不让自己住新房还在纸阄上做了手脚。冯波越骂越有劲,她不仅骂走了族里的两位老者,还哄跑了村干部。

    家没分成,就这么耗着。冯波有事没事就指名道姓的骂公婆偏心,心血来潮时还要到公婆门前闹腾一番。丈夫稍有微词,二话没有,直接动武!日子久了,小叔子和妯娌见了她绕着走,公婆见她躲着走。先后请人来分家,整个村里竟没有一个人敢染指他们的家务。

    婚后五年,冯波在村中的小市场上摆了个水果摊,即使做小买卖也改不了她嚣张跋扈的气焰。在这个小市场上,别人不能和她卖同种水果,不服?先咒骂后动手,不出二个月她就成了市场无人敢惹的冯婆子(疯婆子)。

    婚后六年,露天小市场改建成初具规模的半封闭式室内市场。别人买摊位她不买,黄金地段还要强占。市场上的物业人员来调节一次她就到村里闹一次,闹腾了一年,她强占的那个摊位没人敢要。

    婚后七年,她为自己添了一辆动力三轮,生意做的得心应手。银行里还小有积蓄,但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丈夫在她的打压中除了下地做家务,连和自己说话的欲望都没有,更不用说夫妻间应有的感情和应尽的义务。

    儿子六岁。四岁时在街玩耍,被小朋友骂作是疯婆子的儿子。儿子委屈的回家诉苦,冯波二话没有,拉着儿子大闹几家大人,从此儿子在街上再也没了玩伴。

    天渐渐黑了,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开始收摊回家。冯波依然面无表情的守在自己的摊位上,她不是在等上门的买卖,而是习惯了最后一个收摊。冷清的家,机械的丈夫,寡言的儿子,让她有种麻木后的绝望。

    冯波曾经是个活泼善良的女孩子,身下只有一个弟弟。父亲老实本份,母亲软弱木讷。冯波十五岁时,隔壁邻居想强占位于两家中间,曾经是冯家老宅的一块宅基地,和父母大打出手。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明明是自家的祖宅,外人却占得那么强硬。村干部惧于那家人的蛮横不敢多加干涉,眼看祖宅不保,冯波的母亲连气带怨吊死在老宅的那棵歪脖树上。

    眼角莫名地渗出泪水,冯波都觉得可笑,自己竟然还有眼泪!母亲去世后,他恨父亲的软弱,同时也总结出一个经验:这世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就怕不要命的!牢记了这个理念,她发誓要让自己强横起来,不能再步父母的后尘。可惜的是,等她羽翼丰满想找那家人讨个说法时,那家人因为愧疚而卖了房子,远走他乡。十几年了,不管与谁大吵大闹,甚至于打到头破血流,她都不曾流过一滴泪,也几乎忘了眼泪是咸的。

    市场上又剩下她孤独地守着的这个摊位。泪流进了嘴里,果然是咸的。

    明天是母亲去世十五年的忌日,她要回去看母亲,不能出摊。看着一摊的水果,她默默地叹了口气。别人的摊位几乎都是夫妻摊,而自己的丈夫却从来没有到过自己的摊位,更不用说帮她出摊。丈夫一直在以让她压抑的沉默与她抗恒,这不能不说是她的一种悲哀。

    婆家与娘家相距二十里路。在婆家人的眼里,冯波是泼妇、疯婆子!但在娘家人眼里,她却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厚道的大姑姐。冯波虽然恼恨过父亲的软弱,但她依然对父亲孝敬有加,逢年过节,月奉年银,就差早晚在父亲面前尽孝。三年前弟弟结婚,她倾其所有,竭力巴结弟妹。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弟妹能好好地照顾自己鳏居了十几年的父亲。

    家里的大门紧锁着,有些出乎冯波的意料。每逢母亲的忌日,她都会回来给母亲扫墓,风雨无阻;而父亲总是坐在家里等自己,雷打不动。多年形成的惯例,一朝改变让冯波有些不能适应。莫不是父亲出了什么意外?一想到这里,冯波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急忙拨打弟弟的电话,居然无法接通!再拨弟妹的,关机!冯波有些懵了,她猜不透家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邻居二婶看到在三轮车前发愣的冯波,瞧了瞧左右没人,出门拖了冯波就往家里走。冯波不是个傻人,她一看这架式就知道其中必有文章,在娘家人面前她不是个不识礼数之人。进二婶的门前,她顺手从车里拿上一兜水果。

    尽管二婶说的不尽周详,有时候还闪烁其词,冯波也听得出弟妹昨天又无事生非的和弟弟吵架。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弟妹不是个善荐!在家做姑娘时就横的出名,幸亏还是个小学老师,多少识点大体,若不然这个家早就不成家了。

    弟弟长得一表人材,和弟妹在同一个学校,是个体育老师。当初弟妹追弟弟时,弟弟有些犹豫,原因就是弟妹太横,在学校里和老师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冯波不以为然,弟弟能和弟妹能走到一起,还是她敲下了定音锤。最有说服力的理由就是,如果父母能稍微有点脾气,母亲也不会落得上吊自尽的下场!

    因为找不到父亲,冯波不得不开着三轮车先去祭拜母亲。墓地在村子正西方,从村子通往墓地的路被莫名其妙地挖断了,只能走人不能走车。冯波只好掉转车头,绕到村后由另一条偏远的小路进墓地。

    小路崎岖不平,冯波的三轮车走得很慢。一想到冤死的母亲和受气的父兄,她的心里就无比沉重。因为这里是娘家,她不能拿出在婆家的作派,争强好胜十余载的她,只有把这股怨气在心里压了又压。

    三轮车突然熄火,冯波坐在三轮车上刹那间惊掉了魂魄。墓地近在眼前,可离她更近的还有那个挂在树上的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不是十五年前的母亲,而是已经老迈的父亲。

    冯波几乎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样把父亲从树上解救下来的!她一个劲的在心里庆幸,庆幸村前的路不通,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冯波的脸连惊带吓一直是青的。父亲什么也不说,只是佝偻着身子虚弱地躺在东厢房的木板床上。为了给弟弟和弟妹方便,父亲一生辛苦,到头来只占得东厢房的一席之地,即使这样也没能改变被弟妹嫌弃的命运。从二婶的话里话外,冯波已经听出,每次两口子打架都是因为老实巴交的父亲,弟妹一直嫌父亲是个多余的人!

    冯波想把父亲接到自己家里,父亲不肯,说自己有儿子,决不到闺女家里丢人现眼。同时还嘱咐冯波,一定要对公婆好!人在做,天在看,人活在世到头来都是要讲因果报应的。末了又说,曾经欺负他们的那家人,前些日子在一场车祸中死了唯一的儿子。老俩口一个傻了,一个瘫痪在床。

    父亲的话让冯波心里发虚,若说因果报应,她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对公婆不好,这个报应就现世现报地报应到父亲头上。父亲不跟自己走,她没有过多的劝说,她知道自己此时的那个家并不适合父亲居住。但是,她不会舍了这口气,她一定要为父亲讨个说法!

    弟妹的学校在离村三里的小镇上。冯波把三轮车停在校外,风风火火地进了学校。学生们正在上课,她打听清了弟妹的所在班级,进得教室二话不说,拖了弟妹来到校园,一顿暴打。

    弟妹再横,毕竟是个文人,而冯波这些年却是在滚打中斗出来的角色。弟妹被打的鼻青脸肿,若不是学校的老师和领导借着人多拉开了她,依冯波的个性最起码要打她个半死。

    不知是哪位老师报了警,110来的很快,一直没有露面的弟弟此时终于走了出来,他说这是自己的家务事,用不着110出警。冯波并不领弟弟的情,她三步并做两步拦下了110警员,说他们出警出的对,只是出警的对象不是她,而是那个道貌岸然、不配为人师的披着羊皮的狼!

    冯波至此嚎啕大哭,说这个败坏师德的女人逼着自己的老父亲上吊自尽!若不是她发现及时,老父亲此刻已经走在黄泉路上!最后她指着被意外的羞辱和暴打扫进尊严的弟妹愤愤地说:如果父亲再有意外,她宁可舍了自己的命,也要取走逼死父亲的那个人的性命!

    一肚子的委屈,一肚子的无奈,让这个平时横惯了的女人一直未出净肚子里的怨气。三轮车开的很慢,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以后也没有再巴结弟妹的必要。只要父亲受到委屈,她会让自己的拳头说话。

    突然,三轮车的前轮踩在马路中间一块不是很规则的石头上,冯波一时没把住方向,车把向右一歪,右后轮又掉进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洞里,左后轮瞬间腾空。若不是冯波开的慢,若不是她极力向左歪着身子扳正三轮车,此刻一定是车翻人伤。

    冯波吓出了一身冷汗,右侧路旁的一棵道旁树,不知什么原因只剩下小半截突兀而尖锐的树桩。冯波不敢想像,人若是从车上摔到树桩上猛然打了个击灵,再加上一上午受到的惊吓,教训弟妹时用尽的气力,此刻的冯波竟有点虚脱的感觉。

    夏末秋初,多风的天气多少有些凉爽,可冯波依然是大汗淋漓。她下了三轮车,有些吃力地把三轮向前推了又推,不知道为什么,那半截突兀的树桩总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时近中午,疲乏的冯波竟然有种饥肠辘辘的感觉。向前二百米就是一个小市场,冯波以前回娘家总是在这个小市场买回门的东西。自从做了生意,她就很少光顾市场。

    她拔下车钥匙,晃晃悠悠地在小市场转了一圈。这个市场比她所在的市场小的多,只有一上午的买卖。时近中午,大多数摊贩开始收摊,准备空手而返的冯波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在收着自己摊前的土豆。

    土豆又光又大,一元一斤。冯波也没还价,随手挑了几个土豆,那女人称杆一过,不多不少十斤。

    痛快的付钱,痛快的买卖,这是冯波的一惯作风。只是在她拎起土豆的一刹那,原本就不痛快的脸瞬间绿了。做了三年的买卖,十几斤的东西在她手中一掂量,基本上就能约摸个八九不离十。而这个女人给自己称的土豆,最少也得差一斤。

    冯波虽然蛮横无礼,但在买卖上从不缺斤短两。因而,她特别痛恨那些耍心眼贪小利的人。

    “你给我称了多少土豆!”

    冯波的声音就像那张阴起来的脸,幸亏她还是个有些姿色的女人,不然这张脸不知要吓坏多少胆小的人。

    “十十斤!”

    女人明显的底气不足,眨巴着两只不大的眼睛,心虚地看着冯波。

    “再给我好好称一遍!”

    一上午的郁闷惊吓,一上午的怨气难平,再加上卖土豆的女人这张心虚的脸,气愤难当的冯波猛地把称好的土豆砸到女人怀里。

    毫无防备的女人被称好的土豆砸到地上,看着仍然抱在怀里的土豆女人突然竭斯底里的叫道:“你凭什么打人!”

    “打你了吗?你这种女人值得我打吗?别脏了我的手!我告诉你,砸到你的是黑心缺两想图小利的土豆。”

    人气不旺的小市场莫名的多出一圈围观的人。也许是人的好奇心理,只要有打街骂仗的场面,就有围观的人群,这种现象在农村更为普遍。

    冯波的气势一时让女人反不上腔,就在冯波让这个女人当着众人的面再给自己称一遍时,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不就是再称一遍吗?称一遍就称一遍。为了不值钱的几个土豆,何苦呢!”

    这个男人并不看冯波,也无视仍然坐在地上的女人,只是从那个女人的怀里取过土豆,摆出息事宁人且公平公正的架子要为冯波称一遍土豆。

    坐在地上的女人突然间来了精神,她一个翻身跃地而起,在冯波还没有反应的时候一头撞在了冯波身上。人群一阵噪乱,两个女人扭到一起。

    冯波哪吃过这哑巴亏!有一种人天生就是打架的料,比如冯波!即使没经过特训,她的身体也比一般人灵巧,而且还有种临危不惧的特性。更何况这几年她几乎是打遍身边无敌手。

    没用几下,那女人就被冯波坐到了身子底下。就在她抡起拳头想痛痛快快地出口恶气时,冷不防被一个男人从后面勒着脖子拽了起来。冯波一时懵了,她就怕被人从后面勒到脖子,因为这个时候的她毫无抵抗之力。

    卖土豆的女人拿出了地道的泼妇相,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已无还手之力的冯波又抓又咬。胳膊上留下了咬痕,胸前火辣辣地疼,那个卑鄙的女人居然用恶毒的爪子拼命的在冯波的胸前又撕又挠。不足半分钟,衣服撕裂了,走了光的胸前留下明显的抓痕。从未受过如此侮辱的冯波就像个受创的豹子,她抬起右脚,用脚底的半高跟狠狠地跺在抱着自己的那个男人的脚面上,趁那人松手之际,她又飞起一脚蹿翻了那个女人。

    女人连滚带爬地起身,不敢再照冯波的面。气懵了的冯波急于整理走光的上身没有继续追撵,但她心里的恶气没出。竟然气得眼前发黑视物不清。

    “媳妇,别吃眼前亏,快走吧。看你就不是本地人,漫说少你一斤,就是少两斤经那人的手一称,你也不会差多少!”

    一个苍老的声音一边加着小心地说着,一边把一包土豆放在冯波手里。果不其然,土豆仍是那包土豆,只是份量已不相同。

    原来他们是夫妻!在市场上,她亲眼见过用这种伎俩蒙混顾客的黑心小贩!冯波气得浑身哆嗦,她狠狠地把那包土豆摔在地上,含羞带愤掉头就走。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自己是个出门在外的女人。

    冯波喘气不匀的坐在三轮车上,从自己发誓要强硬起来的那刻起,她就没受过如此的侮辱与羞愤。常言说越渴越给人盐吃!难道走背字也要分时间扎堆而至?一想到挂在树上的老父亲,她的魂就没了;再想到那个披着人皮的弟妹,她的心就裂了;还有这对让自己受尽侮辱的夫妻冯波的肺都气炸了!手中的钥匙怎么也对不到电锁的眼上。最后,她干脆下得三轮车,坐在路基石上,努力的平静着自己的心境。

    马路上磕绊过自己的那块石头仍在。看着那块石头,冯波的心里又来了气,若不是这块石头的磕绊,自己也不会鬼使神差的遭受这顿羞辱。这块可恶的石头!她又想起了那对夫妻,想起那个女人身边的那辆三轮车,如果石头通灵性,那对狗男女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应该让他们车毁人亡!漫说是想像,就是真正的应了她的诅咒,对于此刻的冯波来说也不会解去心中太多的怨愤。

    冯波的视线从石头上又望向了那个小市场。市场上捌出一辆三轮车,由远而近快速行驶。冯波的脑袋立时大了,开三轮的正是那个给自己称土豆,并从背后勒着自己脖子的卑鄙男人!而那个可恶的女人就坐在三轮车的右挡板上,探着身子和自己的男人说话。

    人在做,天在看,人活在世到头来都是要讲因果报应的!冯波突然想起了父亲的话,若是老天真讲因果报应,就让这对狗男女车毁人亡现世现报冯波心里那些恶毒的词还未来得及诅咒出来,就见三轮车的前轮不偏不倚地上了那块石头

    一切只在一念间。冯波无法形容亲眼看到车毁人翻时,那种刹那间的麻木与茫然。三轮车就翻在自己面前,离自己所坐的位置只有一步的距离,车上的男人被车身压住了右腿,而那个甩出车外的女人冯波在看到那个女人的一瞬间头发几乎都要竖立起来,被甩到车外的女人那么凑巧地甩在那半截突兀的树桩上,尖锐的树桩撕裂了她的衣服,划破她的肚皮,人虽然躺在地上,但是一截带血的肠子还挂在染满血迹的树桩上。

    冯波的大脑一片空白,此时此刻她早已忘了心中还有恨怨这个两个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更不知道压在三轮车下的那个男人是如何脱身,又是如何抱着自己的妻子跪在马路中央求人施救的。

    一连几辆车不但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着油门急驰而过。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冯波的大脑仍然一片空蒙。又来了一辆车,聚集而来的好心之人联手乞求都没有成功。一时间,耳边响起各种的议论与叹息。有人抱怨人心太冷漠,人与人之间连最起码的同情之心都没有;也有人说这世道好人做不得的,做了好人说不定会被反咬一口;最有份量的一句也是让冯波猛然醒悟的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

    善恶到头终有报!冯波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横行街里辱骂公婆,是在为恶!人为什么活着?活着的意义?活着的条件?看到那个男人跪地嚎哭的身形,看到那个女人拖在外面的一截肠子冯波突然意识到,人活着其实就是在活一副皮囊,没有皮囊的包裹就没有活灵活现的人生,有了这副皮囊才有了活着的基本条件。人实在是太渺小,不用说这块树桩,就是任何一块不起眼的硬物,划破皮囊也就划破了人们赖以生存的条件!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难道人的脸就不是皮囊吗?而活那张脸的真正目的不是与人为善吗?人不能为恶,为恶不但不能使自己幸福,反而会使自己失去欢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冯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的发动开了三轮车,又是怎么样的把那个奄奄一息、满身是血的女人抱到了后车厢上。那个男人一直跪在地上,以一种异常痛苦、异常不安的眼神望着自己。冯波是个急性子,她讨厌在生命悠关的时候,这个男人还用如此方式答谢自己。可是,当她真正看清这个男人起不来的原因时,冯波流泪了。

    在众人的帮助下,冯波把那个大腿骨戳出体外的高大男人搀上了三轮车。直到冯波把夫妻俩送去医院,又返回到出事地点,她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样的力量,什么样的意志,让那个男人掀起了压在腿上的三轮,并在断掉一条腿的情形下抱着妻子跪求在马路中间。

    人为什么活着?活着的意义?当她停下三轮,捡起那块仍然搁置在马路中间的石头时,她更加感到为人的无奈与渺小。一块小小的石头就能导致车翻人伤,一截小小的树桩差点要了一个人的性命!争强好胜有什么用?他们俩夫妻虽然一时争过了自己,却争不过这块石头和这截树桩带给他们的伤害!冯波突然顿悟,人活在世不能太计较,计较不但伤人而且伤心!为人要为善,只有为善才能心情坦荡,只有为善才能笑口常开!人不但要为自己活着,更要为身边的亲人活着,只有亲人们健康幸福地活着,为人才有活下去的意义和动力。

    冯波把那块石头放在三轮车后,是这块石头让她在顿悟中明白了人生的真谛。从结婚到现在,她几乎是在争吵中和丈夫磕磕绊绊的过日子,她从来也没想过心疼丈夫,更没有给过丈夫好脸色!就是发生这样的意外,丈夫漠然地扬长而去,冯波心里也不会有怨言。她又想到了公婆,结婚七年自己不但未在公婆身上尽过一分孝道,反而有事无事的找荐生事。弟妹的言行不及自己恶毒,都能让老实巴交的父亲上吊自尽,若是公婆也像父母一样想不开,还不知道要死几个回合!布下春风方有秋雨,依自己的所为,若有此劫,那也是恶有恶报。

    冯波抱着石头满身是血地进了家门。丈夫已经下了地,锅里还给她留着饭。冯波抱着石头,坐在自家的院里痛哭失声,活到三十岁,她第一次感到家的温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愚昧与无知;第一次为自己曾经的所为痛哭流涕、后悔不已。

    丈夫下地回来天边已经染上了晚霞。冯波穿戴整洁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看到丈夫回家,急忙微笑着上前取下丈夫肩头的农具。丈夫傻呵呵的愣在院子里,结婚七年冯波从未如此笑过,他猜不出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儿子在卧室里学习,客厅的桌子上七盘八碗做了满满一桌子好菜。冯波给丈夫泡了一杯茶,丈夫茫然不解又惶恐不安的神情让冯波心酸倍至。如果自己早一天顿悟,早一天做个贤妻良母,丈夫决不会有如此神情。

    公婆是在冯波面带笑容的连拉带拽下,唯唯诺诺地走进了儿子的家门。小叔子和妯娌是在神魂不定中,被笑容灿烂的冯波强行按到桌边。全家人的脸都像带着面具般,笑里含惊的陪伴着冯波那张盈人的笑脸。

    冯波举杯把盏巧笑嫣然。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请家人原谅自己过去的所为,她说的很真诚,含笑的眼里挂着泪花。同时,冯波还声明曾经的分家协议有效,小叔子仍住新房,只是条件要改一改,公婆不能只住在小叔子家里,应该两家轮流供养。公婆若想单住,自己和小叔子出钱为公婆重新购置一套住房,公婆百年后属两兄弟共有财产。

    看到桌边的家人不相信似的大眼瞪小眼,冯波没有多言,只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七千元钱,依旧笑吟吟地道:这是自己结婚七年来欠下公婆的养老金,按照结婚时的口头约定,每年一千元,今天一次性补清。随着生活的不断提高,公婆可以提出增加养老金,加多加少,公婆说了算,自己决不计较。

    冯波说的至情至理,情真意切。家人听得云里雾里,亦幻亦真。不是大家不相信她,而是此时的冯波非彼时的冯波。

    第二天,冯波去村里交了二年的摊位费后方去市场出摊。她逢人便笑,见人点头,遇到曾经有过节的人更是笑容可掬、提前搭讪。没有人知道冯波到底怎么了,也没有人明白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事情致使冯波性情大变!人们只知道这个村里少了一个人见人怕,在市场上欺行霸市的冯婆子(疯婆子),而多了一个人人称颂,敦厚贤淑且生意愈做愈大的冯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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