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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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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刻他也是贾琏。

    贾琏心中闪过坚定的念头, 然后换了种方法利诱贾氏的族长--你啥都不用干,听我的,保准你日后佳丽三千,左拥右抱,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哪怕贾珍其实知晓也不多,可到底是一族之长。否则, 他是不愿跟人透露算计王子腾一事。但是眼下, 他若是想要手伸到金陵, 还得拿到贾家在金陵的人脉分布,借贾家的名义便宜行事一二。

    贾珍感觉自己听得脑袋一个头两个大, 直接不耐的挥挥手:“琏弟,你爱干啥就干啥,反正我也信得过你。再说了,傻子都会选,你背后有殿下有皇帝在呢。所以你自己看着办,我去看赦叔了。”

    “……记得……”保密。贾琏刚张的嘴缓缓闭上, 看着贾珍一溜烟离开的背影, 嘴角狠狠抽了抽。

    “保密,我懂的。你哥我其他都不成,但嘴巴还是紧的。”没一会儿, 贾珍搀着贾赦往回走, 对贾琏伸手捏了捏嘴, 笑得一脸嘚瑟:“咱们三个向来纨绔一家亲。”

    “亲!”贾赦捏了一把贾珍, 嫌弃:“大侄子, 你脸好黑哦,不亲!”

    说完,贾赦伸手小心翼翼的靠近贾琏,距离人一寸左右便站定,眼里渐渐冒出豆大的泪珠:“儿子,亲!白白的。”

    “父亲。”贾琏抬手,慢慢握住贾赦颤抖的手,垂眸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比他矮起来的父亲,长叹息一声:“父亲,没事的。”

    “很疼吧?”贾赦一惊,却不敢动,怕自己举止太过随意没准会牵动了贾琏的伤口,“不怕,我……我虽然没办法帮你止住疼痛,但是陪你一起哭,给你说笑话,逗你开心还是可以的。”

    “好!”贾琏眼眸闪了闪,嘴角弯起:“爹,很疼。”

    边说,贾琏还恍若幼儿一般,撒娇的指指自己的右手。

    “那我给你呼呼,给你喂药,我还……还会很多很多。”贾赦说着说着,擦擦泪,一本正经道:“不过也有很多不记得了,但是我很聪明,学得很快的。”

    “恩。”贾琏眼眸不经意带着丝水汽:“很好,还作业功课都不能落下。” 真好,这是他第一次撒娇有人疼。

    “哇,儿子你好凶!”贾赦举着自己被包扎的手:“看,我都成猪蹄子了,少做两本功课行不行?”

    “不行!”

    “琏儿!”

    “赦叔琏弟,你们两伤员坐下聊,行不?”贾珍端茶遮住眼里的一丝羡慕,没好气道。

    “好!”贾琏和贾赦齐齐应了一声。

    作为一个伤员,贾赦就喝药和功课的关系展开了长篇大论的概述,极尽诡辩之能,甚至撒泼打滚。

    贾琏看着他爹“活泼”模样,心情倒是好点,等人撒完娇,才勉强点点头,同意在手未好之前可以先不用手写功课,但是背诵与武课却依旧不可以落下。

    贾赦心如死灰,贾珍看得直乐。

    三人玩闹一会过后,贾琏被板着脸的忠义亲王押着休息,而贾赦也是被郑老御医押着把脉检查。

    而且作为上皇的心腹,郑老御医对贾赦的记忆分外的关注,旁敲侧击询问:“恩侯可知这是北宋有个包青天?”

    “铁面无私辩忠奸?”贾赦两眼一翻:“我最爱看戏拉。”

    郑老御医胡子一捋:“不是,下面一句是本朝有个杜提刑。说起来这杜提刑可厉害了。想当年,他一板子打得你跟五爷这两猪崽子连哼哼都不敢。”

    杜提刑乃杜皇后的父亲,也疫于巫蛊之变中。

    贾赦摇摇头:“不认识,我之前脑袋磕过。”

    贾赦手指指自己后脑勺,笑得一脸凶残:“但是我不是傻子。你这老头,莫名其妙提杜国丈干什么?”

    边说,贾赦挥着“猪蹄子”就冲脸上去:“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谁派你来的!大少爷我出门混,怎么可能连世家谱系都不会背啊!这种鬼见愁赛阎王的,老子从来都是避着走的,而且我出门,就算是内城,都会国公少爷排场摆着的,否则一个人溜出去,谁知道我爹贵姓啊!被不长眼的欺负了怎么办?”

    “爹!”贾赦捂着自己受伤的手,眼泪说来就来:“有人乱拳打死老师傅了,当纨绔都不按着爹的官位来。你快点显灵帮我收拾他!”

    郑老御医:“…………”

    郑老御医又潜心观察了两日,确定贾赦依旧是失忆了,确诊之后默默回宫朝上皇禀告了这一个消息。

    躺在床榻上的上皇闻言长叹息一声:“恩侯这孩子不记得了,也好,也真好。老郑,你再辛苦辛苦,接下来这段日子帮老大看着贾琏,等他手恢复。这要用什么药材,从朕的私库拿。”

    “皇上您放心,这是臣的分内之事。”郑老御医颔首称是后,看着面色明显有些颓废的上皇,宽慰了一句:“皇上,容老臣说句胆大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莫要忧虑过多了。”

    “朕也不想东想西想的,可我这家稍有一慎,毁得将是千千万万的家庭。”上皇揉揉头:“所幸现在还有拨乱反正的能耐。你等会也不用回书院了,老戴去通知三司,让人明日去接了原告,当庭对峙,把书院伤人一案了结了。”

    这案子再拖下去,恐怕他真得会对皇帝失望透顶,乃至绝望。

    这两天,皇帝被女人家哭哭啼啼又心软一分,甚至还默许了由刘家出面,说动贾史氏,让贾史氏威逼贾赦,私下说和。还新封了一个贵人给老贾家的女儿。

    这群人,个个简直脑子被门缝夹了!

    =======

    与此同时,贾琏看着摆着架子前来探病的贾史氏,听着人话里话外拿着皇后旨意的得意,嘴角抽抽,觉得贾史氏脑子真被门缝夹住了,蠢不可及!现在五公主伤人断臂一事,已经天下皆知了。所有人都知道律法情理都在他们这一边!

    贾史氏威胁完贾琏“紧闭大门”的不孝忤逆之举已经被皇家知晓,眼睛斜倪着贾琏夹着木板的手,语重心长道:“琏儿,此事闹到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人的事情。你又不是那些平头百姓,不能考取功名就等于没了前途?好好继承家业,也是富贾无忧。我贾家虽说这些年有些落败了,可到底还是钟鸣鼎食之家,贾家老祖宗创下一分基业。你啊,天生好命,富贵命!”

    贾琏断了手臂,而且还是右手,那便相当于残废!

    一个残废,哪怕在天资聪颖又有什么用?

    这贾家合该是珠儿和宝玉的。

    所以,她哪能因为一个前途无望的孙儿阻挡了前途光明一片的孙子。这刘家拿着政儿的死因来威胁他们帮忙,而且宫中还传来消息,当今已经因为刘家的缘由,封了元春做了贵人。

    贾琏气笑了:“我好命,跟我讨回公道,两者之间冲突?”

    “你,贾琏!”贾史氏面色一怒:“你不要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攀上什么温家后裔,就以为自己能耐了!不过一个绝户的,有什么了不起!我一日是你祖母,你就必须听我的话,否则我就豁出去告你一个忤逆不孝!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他们祖孙之间早就在分家分产到时候,撕破的脸皮。故而,贾史氏见屋内只有他们两人,说话毫不客气,直白无忌。

    贾琏闻言,眼眸一沉,开口:“刘家,或者说当今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替人卖命?就不怕我祖父半夜找你聊聊?”

    他得选个时机,让贾史氏病逝了。

    “贾琏,你这孽障!”

    贾史氏气得直抖,豁然站直了身体,垂首看着还带着病态的贾琏,不经意间感觉回到了从前,自己高高在上,而贾琏不过是一个看他眼色讨生活的孙子,于是不由生出一股睥睨的气势来,振振有词,铿锵有力:“要知道这世道向来都是以孝治国的!你今日若敢不应,明日我将分家文书昭告天下,届时所有人都会知晓你们大房父子不孝,将我由二房奉养。”

    话音刚落下,忽然间紧闭的门扉被啪得一声推开。

    被吓得一颤,贾史氏回头,只见门口站了三个人,一个学生,稚气未脱一眼便看得心思,嫩得很;一个不知谁家的妇人,长得倒是国色天香,有几分端庄秀气;另外一个是贾赦,手包扎的跟粽子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重的伤。

    贾赦高举着包扎的手,微微红着眼眶,道:“不许欺负我的儿子!”说完,便一个箭步窜进了屋,忙不迭拉着贾琏左看右看。

    唐瑞一见贾赦往里走,都不给他们引荐一二,顿时有些尴尬,稍稍颔首,尽到自己身为后辈的礼节:“学生见过贾老夫人。”

    “我与琏儿还有家务事要商量,还请两位离开。”贾史氏克制着自己的怒火,命令道。京中勋贵之妇,三品以上大员之妇,但凡家里男人手握重权的,她都见过。在她的记忆里,还没有这么一女人的存在,故而哪怕对方的气质不错,但也不甚在意,带着命令的口吻说着。至于一个书生,她又何须在意?哪怕他日蟾宫折桂,像没他们珠儿这般身家背景的,没准会在七品芝麻官上蹉跎半辈子,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那贾老夫人,还真不好意思。”唐瑞之母唐孔氏缓缓入内,步态优雅非常,笑道:“我儿与赦儿他们一见如故,我也瞧着赦儿这孩子可人,所以我就收了赦儿为干儿子,已经结了干亲。琏儿便是我干孙子,这家务事我还有一分说话的余地。”

    此话一出,满屋静默。

    贾琏端着茶盏的手一抖,看眼回过神来乐颠颠喊娘的贾赦,再看看自言唐瑞之母的妇人,心理猜到了其身份-唐孔氏,孔家这一代家主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妹妹!不由默默给他爹竖起个大拇指-这攀亲戚能力真是够绝的!

    观唐孔氏的年龄,没准还他爹大。

    贾史氏闻言,面色气成猪肝色:“哪来的破落户,随随便便攀扯我贾家!这京城谁人不知我老大这孽子已经痴傻,趁着他神志不清攀亲,恐怕也心术不正!”

    听了这话,唐孔氏神色平静无澜的看眼贾史氏,“我家的确是破落户,我公公刚辞掉内阁首辅大臣,不比荣府,这官职没了还有爵位可以荫蔽一二;我爹也没什么本事,分家出去了,也就当个白衣书生教教书,比不得老太太你娘家兴盛啊一门双侯。”

    “但是!”唐孔氏轻笑了一声:“贾史氏你记住,我今日说一句贾赦孝顺,贾琏孝顺,普天之下就没有人敢说他们不孝!我先祖的推崇的孝道,不是给你这种不慈不义之人用来耀武扬威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不慈才不孝,不孝也不慈。这是相对的!”

    “最后一句,我唐孔氏!有什么能耐冲着我来,吓唬孩子,还是伤员算什么本事!”唐孔氏说完,转身坐下,一副给贾赦父子两撑腰撑到底的气势。

    唐瑞转眸看看被吓愣怔的贾家三人,伸手拉拉贾赦与贾琏,颇为得意:“我娘也很讲义气的。”

    说来也是缘分,这贾家老太太来的时候正巧赶上了他爹娘来打探温家后裔一事,顺带来探望他。

    反正,他也不算添油加醋。

    毕竟赦叔他们待他是真得很好的,所以言辞间偏向赦叔他们一分也是在所难免。况且也是赦叔之前合了他爹娘的眼缘,他们三谈论金石古玩聊得很契合。

    “没错,娘,你真好。”贾赦仗着自己“年龄小”,毫不客气冲着人谄笑一声,给人端茶倒水。

    “老大,你这孽子,孽子!”贾史氏气了个到昂,但是在唐孔氏轻飘飘一句“我哥衍圣公”的话语下,咬牙将所有怒火咽回肚腹里。

    只要是个读书人,谁能得罪衍圣公?

    有孔家嫡系作保,想用忤逆不孝威胁贾琏,断绝其出仕来威逼他,又有什么用?

    至于用皇权来威胁,那更没用。此案件,明摆了上皇站在他们这一边!她就算那当今来恐吓,又能如何?

    可真是不甘心,不甘心!

    眼见贾史氏带着愤恨怨毒的起身告辞,贾赦歪歪脑袋,眼底的伤感飞快的一闪而逝,转身继续跟哈巴狗一般翘着尾巴讨好“小干娘。”

    他知道离开那人是他亲娘,可是偶尔迷迷糊糊一闪而过的画面,不是争执便是呵斥与不满,最让他胆战心惊的还是人举起拐杖打她,甚至推他的一幕。

    好像那一刻起,他就把人当做了陌生人。

    他还是喜欢眼前这个说话温温柔柔的小姐姐。

    “小姐姐,多谢你帮琏儿。”贾赦毕恭毕敬朝唐孔氏弯腰:“本来我们好了,要递上拜帖来拜帖您,感谢您仗义疏……疏……”

    贾赦绞尽脑汁也不知该怎么形容,于是便咧着灿烂的笑容,装可爱:“反正就是感谢您送人参救了我们一命了。现在您又帮了我们一次。真是太感谢了。我有好多好多小金库,到时候你和大糖糖随便挑!”

    贾琏也跟着起身道谢,说完又是告罪:“还请夫人谅解。这不管如何,我身为后辈,老太太离开,我得去送行。”

    “你这孩子也心诚。”唐孔氏看着面色还透着苍白之色的贾琏,带着分怜惜,又一次道:“若她拿不孝来说你,这事我倒是敢打包票出面帮你作保。我信小瑞眼光,况且谁也看得见你如何对待父亲的,而且赦公子又是如何十几年如一日偏居马棚孝顺她的。”

    “多谢夫人大恩。”贾琏双膝下跪,叩首感谢。

    见贾琏行此大礼,唐孔氏倒也没避让,受礼之后,才起身亲自把人扶起来:“这也是你们父子自己用言行表现换来的。谢我的同时你也该谢谢你们自己。”

    “谢谢夫人宽慰。”贾琏闻言,不自觉嘴角一弯,再一次弯腰感谢过后,才出门追上了贾史氏的身影。

    因发生了“外来人员入书院持械伤人”一事,近几日书院加强了管理制度。外来学生家属若是要前来探望,一律山门下登记,而后一人入内,杜绝随从,书院内杂役可帮搬东西,亦或是帮年老体弱着抬轿。

    哪怕是贾史氏顶着受害者家属的身份前来,也没有享受到特例。

    贾琏可不管贾史氏的面色,跟着杂役身边,一步一步的送人下山,到最后自己额头冒着汗,面色还有份虚白。

    “琏秀才,你这又是何必。”杂役把贾史氏送到山脚下的贾家仆从手中后,又一丝不解,劝贾琏,“这京城中又谁不知这老太太偏爱二房的。看你这般病重,还面色铁青的。”

    “多谢这位大哥。祖母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贾琏恰当的露出一丝的苦笑,对人说了一句抱歉,走到贾史氏的马车旁边,轻声道了一句:“老太太,父死从子的祖训,你还是给我好好记得。”

    “贾琏,你这黑心黑肺的孽障!”贾史氏正被鸳鸯服侍着登车,一听这话,不由怒喝了一声。

    声音之尖锐,直叫山门旁的护卫与巡逻夫子愣怔。

    巡逻的夫子看着贾琏颤颤巍巍下跪求人谅解,忙不迭去搀扶贾琏起身:“你这老妇人也好生跋扈。说着来探病,可却是明摆着来折磨琏秀才。”

    贾史氏面色顿时像开了染坊一般,五颜六色来回变化,到最后硬着脖颈,摆着国公夫人的架势,冷眸斜倪了眼贾琏,转身进了马车内。

    一进马车,贾史氏刺啦一声撕掉手中的绣帕,眼里闪过一丝的杀意。贾琏这孽障胆敢踩着她的名声往上爬,真是岂有此理!

    哪怕贾史氏如今反应过来也为时已完,贾琏此刻已经压榨完贾史氏的最后一点价值,一回医寮,便跟忠义亲王借了几个老嬷嬷。

    忠义亲王直接打出“忠义王府”的旗号,将原先伺奉过杜皇后,代掌过凤印的女官周嬷嬷请动出山,让其带着三个相好的姐妹,每个都有内宫官职,四人威风凛凛的莅临荣侯府。

    刚回到荣庆堂召唤来二房打算谋划的贾史氏一听忠义王府送慰问,倒也没太过在意。毕竟贾家再怎么说,也与忠义王,前太子,渊源颇深。

    贾珠闻言倒是有些不虞,忧心忡忡道:“可是元春刚得皇上的喜爱,我们这边就接受忠义亲王的礼,老太太,这会不会不太好?会造成皇上对我们的误会?”县官不如现管,这道理可是舅舅教给他的。

    “哪里会了?”贾史氏自诩自己玩的一手空手套白狼之际,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们对当今的投名状。”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惊得贾珠背后冒的一身冷汗,紧接着便是欣喜。对啊,这世上恐怕没有比除掉忠义王府这不上不下,恍若鸡肋的东西,能够让皇上眉开眼笑,龙心大悦了。

    只要有功与皇上,到时候他还不青云直上?!

    在一旁被儿子告诫告沉默应对的王夫人听闻这话,微微露出一抹笑意。她的儿子果真时来运转!贾琏这小崽子被砍了手臂,断了前尘,而这老虔婆也还有点用处,能为珠儿考虑颇多。

    珠儿来日定能封侯拜相!

    荣庆堂内的三人怀揣着美梦,看着忠义王府常随带着四个威严无比的老嬷嬷进来,纷纷露出一抹惊愕之情。

    贾史氏开口:“这是?”

    忠义王府的常随和善的解释道:“我们王爷待贾家大爷素来要好。这听闻其受伤,府上内务无人打理,便请了几位嬷嬷出山帮忙一二。还请老封君放心,这几位都是经验丰富的。”

    边说,常随一位一位介绍过去:“这位是李掌珍,是绣房退下来的,正三品女官;这位华嬷嬷,是慎行司的,也是正三品女官;这位是会计司的苏嬷嬷,正二品女官,还有这位……”

    忠义王府的常随话语重了一分,道:“乃是杜后亲自任命的正一品女官,代掌封印,协助处理内宫事务的容嬷嬷!”

    容嬷嬷冷扫眼贾史氏和王夫人,声音不高不低,“这府上的确不太规矩,该好好改改。”她跟杜后也有相处的情谊,这欺负他家五爷的大宝贝,如今可给她机会了收拾人了!

    “你好大的口气,哪来的资格对我贾家指手画脚!”贾珠自诩贾家的家主,自然容不得有人对贾家挑三检四,一跃站在贾史氏和王夫人面前,以保护者的姿态护着两人,而后双手怒指容嬷嬷。

    “放肆!容女官可是正一品女官!还不跪下!”慎刑司出身的华嬷嬷当即道了一句:“哪来不懂礼数的小子。本官见你身上还披麻戴孝,竟敢出门?这便是你身为子嗣的孝道?敢视我朝守孝律法规矩与无物?!”

    贾珠闻言,连脖颈都涨得通红,双眸恍若铜铃一般,来来回回瞪着四位嬷嬷,最后身子一僵,直挺挺往下倒去。

    “珠儿!”王夫人和贾史氏见状惊呼,怒喝不已。

    容嬷嬷不为所动:“昏了,请大夫,看本官干什么?我可不兼大夫一职。你们自己看看,如何胆大妄为!这屋内这些摆设都逾制了,来人,拆了。”

    “是!”被贾琏□□买来的仆从早已在外等候,闻言齐声道。

    贾史氏:“…………”

    王夫人:“…………”

    ========

    接到“四大金刚”干脆利落将偌大荣国府都改制的消息后,贾琏不禁乐了一分。再听到明日要三司会审终结伤人一案,嘴角的弧度更是不禁上翘起来。

    没了贾史氏借着孝道耀武扬威,让他妥协,恐怕明日,不对,今夜刘家一脉会个个寝食难安。

    难得一夜好眠,贾琏带着贾赦,由有数十位作为证人的同窗,被三司派兵一路护送到公堂。

    看着明显吃过苦头,一脸瑟缩的五公主,想想人之前耀武扬威的模样,贾琏默默给自己在心理敲了个警钟,告诫自己要以此为戒。这一次,他之前若心思缜密一些,便不会被王子腾暗中钻了漏洞,还因为赔上自己的一条手臂。

    没了公主光环,被彻彻底底当做普通犯人一般对待的司徒静,如今到公堂,眼睛里便带着畏惧之色,又听着惊堂木一派,叫她认人。

    被吓得一颤的司徒静缓缓抬头,看着贾琏,看着人生龙活虎的站在公堂之上,忍不住大喜道:“我……我只是伤了他一下,又没打死他,你们不能随便打罚我!”

    “肃静!”李慕斯一拍惊堂木:“今日除却你下令砍伤贾琏断臂一事外,还有其他苦主!你罪行累累,在宫中仗着身份仗势欺人,随便心情不顺便刮花宫女脸庞,打骂宫女,甚至有三人因你而亡!”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上皇如今是卯足了劲,连罪己诏都下了,所以哪怕当今以看在三皇子为借口的份上,也不该其最初的主意--一定要从严处罚!

    “来人,传内监李秀莲,宫女苗花和王春红的家人!”李慕斯喊道。

    “什么?那些贱婢的死也要算我头上?你们这帮狗奴才!”司徒静一听这话,只觉自己被深深的侮辱了,原先因为忌惮刑罚而压下的气焰全部又爆发出来。

    贾家借着那老不死的皇威骑在她头上,她都忍受不了,更何况那些贱人!

    在宫里死个人不是很常见的?

    “公堂之上,人命大如天!”李慕斯不急不缓敲响惊堂木。

    “你们等着,不是有条律法说不告不理。”司徒静站直了身体,怒瞪喊着威武的衙役,又抬起下巴斜倪一眼当上坐着的三位大人,扭头对贾琏道:“怎么,你真敢不撤案?”

    她母妃之前派来传递过消息--父皇都同意为保住刘家,要威逼贾琏撤案。

    “你当我们是傻子?白白挨你一刀,还要伸过脸给你打?”贾赦挥着自己的手,怒瞪:“告诉你,老子这手可值钱了,到时候要是留疤了,我非把你拆皮扒骨不可!”

    “你敢!我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我家三宝肯定不会放过你们!” 贾赦对着人飚吼回去。说完,贾赦摸摸脑袋,问贾琏:“三宝是谁啊?”

    贾琏:“…………”

    “肃静!”李慕斯拍案,面无表情:“今早,圣旨已经下达,刘妃被贬,刘尚书府现已经被抄,抄家罪名为:通敌卖国,窥伺帝踪。”

    “这是诬蔑!”司徒静闻言,一蹦三尺高:“绝对不可能!”

    “礼部下辖有一部门为主客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刘尚书为扶持三皇子,已经连续三年利用职权之变,勾结蒙古瓦剌等部落,还频频往西北派遣人手,打探我军军事要闻,刺探西北虎符之事。此事已得当今验证,乃当今亲自下旨,斩立决!”

    说来也是刘仁义病急乱投医,为保自己的官位和权势,得到贾史氏铩羽而归的消息后,便入宫求见当今,颤颤巍巍跟当今说了昔年贾史氏跟他许诺的“西北虎符”一事。

    这事情一说,不亚于拔了老虎毛。

    原本当今为着跟上皇争斗,还想着要把刘家保下来,甚至还封了个贵人,以做对贾家的安慰;岂料他自己这般谋划,这刘家这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妃子,原来早就在背后暗搓搓惦记着他的皇位!

    当今只觉得自己被深深的背叛了!当即怒不可遏,下旨直接抄了刘府!将刘仁义更是直接拖出去斩杀了。

    听完李慕斯不带任何感情的诉说,将司徒静心底里那最后的依仗完全击溃,贾琏对一个发狂的落水狗,也没任何的怜悯同情之色,待听完三司判决,婉转说完当今的处罚--赐白绫三尺,心理对当今却是提防了几分。

    这当今心思可真是难以捉摸的。想来,他上次全身而退,还真是多亏了上皇的“劝说”,亦或是利益交换。

    他要快速积攒其力量,否则这神经病一般的当今,不知什么时候就能随便一封圣旨没准让他去死。

    贾琏示意贾赦出去,自己却是装作听不懂,观摩完慎行司宫人对司徒静的行刑,看着最后那充血的死不瞑目的双眸,贾琏这才缓缓松口气,默默出门,与贾赦汇合。

    汇合之后,贾琏跟其他只是衙门半日游,并未参与内审的同窗告退,带着贾琏回了一趟贾家,见过四大嬷嬷后,跟贾史氏说了一番刘家的下场。

    贾琏面无表情:“告诉你,别再给我多事,否则别说二叔怎么死的,我爹怎么受伤的,我都能捅出去!老太太,贾史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贾琏……”贾史氏咬牙切齿,却冷不防一听刘尚书被斩立决,刘府满门被抄的消息,心中忍不住一阵后怕,脑子回旋其自己昔年说的“西北虎符”一事。

    她隐隐有种预感,是这事加速了刘府的落败。

    于是,为保住性命,贾史氏面色一僵,道:“你这不孝的忤逆子,竟敢……竟敢……告诉你,你不许毁了珠儿!你们兄弟守望相助也好快速光耀门楣!”

    “这个自然。”贾琏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珠大哥的婚事你们按照计划照办,还有他要出行去江南乡试,都可以。你们若是不信我,也可以让王家派人跟着。”

    “你有这般好心?”贾史氏不信。

    “自然没有。但是你们再怎么算计又有什么用?或者说,你的宝贝孙子在怎么能耐,我就算让他去考,他能考过我不成?”贾琏目光带着一丝鄙夷:“还是让你的宝贝孙子好好锻炼锻炼身体,别动不动就昏!”他还等着借贾珠和王仁先给王子腾一个教训!

    “你!你滚!”贾史氏说完,见贾琏神色淡然离开的模样,心理倒是把贾琏这话听进去了一分,督促贾珠用功的读书的同时也不忘锻炼一分。

    而且还等贾琏出孝娶妻后,第二日便让人准备好了行囊,情深意切万分:“珠儿,我已经去信与你姑姑联系过了,到了扬州有你姑父指点,他还给你找个间好书院,你定然能够榜上有名!”

    好不容易等贾史氏说完话,王夫人忙不迭将贾珠拉道一旁,低声道:“这一次出行也没办法,仁哥儿要回乡伺父疾病,只好一起出行。你也别怨你舅舅,暂且抽不出两支精锐护卫送你们,委屈了我儿了。”

    “多谢太太替我筹划了,儿子又岂会委屈。”贾珠虽然心底里对表兄王仁不甚满意,但是面上也没显露出来,毕竟此刻是他们落于下风,是他们有求与王家。

    贾珠带着贾史氏和王夫人的期待,又看了眼自己的新婚妻子李纨,摆着脸训诫人要侍奉公婆,便也未多说其他,意气风发的动身去往江南。

    =====

    等贾珠一动身离开,贾琏便收到了消息,嘴角弯弯,对兴儿吩咐了几句。

    现在已经七月十八日,贾珠能在短短十天之内,出孝成亲远行,往后几日还要赶考期急行,也是够忙的。

    不过,他此刻也是有些忙。

    京城的乡试时间在九月一日,倒是比其他地区晚上半个月(其他地方大多在八月上旬便进行考试,好为举子进京城提供时间)。

    可是,一来他身上此刻正是结痂之际,骚痒难受非常,二来,准备乡试,他左手练的字终究差了一分;三来,也是此刻他最为烦躁不安的,让他心境无法平静下来的是--他的拳法愈发停滞,内力无法运行全身大小周天。

    他虽然眼下是计划从文出仕,可是武学却是他立身保命的根本。况且经过断臂一事,他更看重武功一分。

    这一日,天蒙蒙亮,贾琏穿好武服后,来到书院后山,开始顿马步,打桩,最后练拳。

    前来练功的司徒乐看着贾琏满头大汗的模样,忍不住上前:“你这么这么倔啊!欲速则不达,现在正是伤口结痂的时候,若是一时不慎,汗水亦或是其他蚊子什么的,沾到伤口,发起炎症,怎么办?”

    贾琏看眼一身骑装的司徒乐,眼里露出一丝的羡慕:“我知道,但总得要试一试,不试一试我不甘心。”

    “哪也得全好了之后。你自己在这瞎琢磨有什么用呢?”司徒乐掏出手帕,“坐下,别动!否则,我把你扎成刺猬!”

    边说,司徒乐扔了一块帕子给贾琏,示意其自己擦脸,便垂眸自己小心翼翼帮人擦拭右臂的汗渍。

    贾琏接过绣帕,看着上面栩栩如生的猪头,嘴角抽了抽。

    “可爱不?我爹绣的。”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司徒乐倒是把贾琏当做了哥们,非常义气的跟人分享:“要不,送你几条。”

    “谢……谢谢。”贾琏见人豪气的模样,心理倒是微微一愣,颇为不知所错。

    他们如今是名义上的师兄师妹,相处倒是挺……挺自然。

    可这据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师妹,武功一绝,就罢了,毕竟从小开始学的,而且还是老天爷给饭吃,是武学奇才。不像贾琏这身子,内家功夫不成,外家功夫如今练起了,也困难一分。

    比不过武功,更可耻的是,这师妹居然长得还比他高。

    比他高。

    他明明天天牛乳不断的。

    “你……”司徒乐凑近一看,见这猪头还带着獠牙,不是之前可爱的画风,不由噗嗤笑了一声:“我爹这是拿他当五叔在泄、火呢!五叔都失踪两月多了,到现在瞒不住先不说,都不知有没有饿着累着。他老人家心理又急又气的。”

    贾琏眉头一拧:“真这么难寻?”

    “应该吧。上一次出走,还多亏了赦叔一路买买买的,气起来还会怼句我爹是贾代善,这才有踪迹可寻。现在……”司徒乐边说,拍拍手示意贾琏起身:“你现在可别想着练武,走路锻炼倒是可以。我监督你。”

    “来,继续给你八卦。我爹说了他们两个一路经历可传奇了。”见贾琏乖乖起身,司徒乐挤眉弄眼:“我五叔可是天底下顶好的男人了。他赚到的钱都给赦叔花,后来他们回来了,这王府安家费都是直接交给赦叔呢,气得我皇爷爷又私底下给了一笔,教人身为一个男人必须会藏私房钱。这可把我爹嫉妒的啊!都没跟他谈过这些父子男人间的话题呢。不过,我五叔,哈哈,也算女生外相,这钱又给赦叔了。他们两据传打造了一金猪储蓄罐,里面藏的都是金库钥匙。”

    贾琏:“…………”

    “你……你这面无表情渗得慌,笑一笑啊!大哥,这世上又没过不去的砍,像我都活得活蹦乱跳的,你这境遇比我好多了吧?”司徒乐正宽慰贾琏几句,忽然听见山道上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手指轻轻推推贾琏,道:“你现在该乐一乐了吧?看,赦叔都自觉,还带着唐瑞他们锻炼身体。”

    贾琏抬眸看眼天色,望着刚探出脑袋的金乌,眉头皱紧一分:“我爹还真把自己当做小年轻了?天天睡这么晚,又这么早起,身体怎么受得了。”

    司徒乐:“…………赦叔年轻态,永远十八,还挺好的吧。”

    “你……”贾琏瞧着人大大咧咧的模样,意味深长叹口气:“等你日后有了孩子当娘了,就懂这不上不下纠结的心了。”

    司徒乐顿时捂胸:“你……你什么意思?!望哪里看?别以为你是我爹徒弟,姐就不敢揍你!”

    着音强调了“姐”,司徒乐又后退了两步,刚想说话之时,忽然耳郭一动,旋即一个助跑,身形若燕,凌空追逐信鸽。

    听到动静的贾赦仰头看天,惊喜:“小马儿!”

    说完,贾赦神色一怔,眼前浮现出一幕轮廓想要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而且脑袋像是被针扎过一般,忍不住捂头:“好痛。”

    “赦叔,你怎么了?”唐瑞等人齐齐围过来。

    贾琏看到动静,忙拨开人群,一见贾赦都疼的冒出冷汗,忙请唐瑞等人把人送到医寮。

    医寮内,忠义亲王正展开司徒乐刚送过来的信纸,一脸狰狞:“老子终于找到你这头猪了!”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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