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0.2 再谈阴谋与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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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身后
初中课文《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好长的名字，其实只有一件事，就是孔老师和学生坐在一起聊聊。
孔老师说，你们总是说没有人关注你们，没存在感，如果机会来了，你们能干点儿什么呀？不要因为我是老师就不好意思说。
第一个抢答的学生想法也直率，带着百姓努力干！
第二个学生就谦虚多了，一块小土地上，我让老百姓安居乐业，更高层次的事，等更有能力的人吧。
第三个学生更谦虚，我就当个小公务员，遇到什么事就跟着学学。
最后一个学生完全不理会孔老师的情景设定，甚至老师和同学说话的时候，他还在一旁弹琴。
老师点到他名字，他说：
“我和他们全都不一样。”
孔老师说：
“没关系，说说吧，说说吧。”
他说：
“我要春游，春游的时候要和朋友游泳，要迎着风登高，要唱着歌回家。”
他还问孔老师对他们几个啥态度，孔老师还真的告诉他了。
这和官方对孔子孔圣人的形象描述完全不一致呀。
官方说，师道尊严，可是没见孔子正襟危坐。
在另一篇《两小儿辩日》里，两个孩子对于太阳的远近争得面红耳赤，问孔子，孔子说：
“我真的不知道呀。”
官方说，师道尊严，可是没见孔子板着一张脸。
也许，师道尊严，根本不是我们理解的那个意思。
查一查出处，就看见了《荀子》，又看见了《礼记》，前后不过二三百年，“师道尊严”的意思就不一样了，本来是律己的，后来变成了维权。
一个词在诗书讲究背诵传承的文化精英们的脑子里都不能葆有它本来的样子，其它的事就更说不准了。
二三百年的事都这样，两三千年的事就更不能太较真了，还是来说这位孔子孔圣人。
他对自以为是的学生可以当空气，对才华横溢的学生爱惜不已，嬉笑怒骂全在脸上。
学生给他交学费，他爱吃肉，就规定用一条一条的肉脯当学费。
不但收学费时随心所欲，还鼓励学生给他送礼，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
收了礼，还振振有词的说，这样师生之间才能有感情，老师才能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他没有板着脸，可是他的学生们对他恭敬万分，不论生前还是身后。
那么，这么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死后怎么会逐渐变了模样？甚至变成了在上者们拿来说事的倚仗，维护尊严的偶像？
因为后来的人能力不够，所以只好拉大旗做虎皮，自己想了些方法拿孔子的威望来吓唬人，以为这样一说，自己也就有了同样的威望，也能真真的在人前有尊严了。
孔子和这些人，就是“不谋”和“谋”的关系。
真正的强大，是不谋，想好了只管去做。
你看那些唱歌如百灵鸟一样婉转的人，你问他们有什么方法？天生的，没方法。
就像小孩子，真正的吃嘛嘛香。人老了，就常常抱怨现在的东西不如以前，怎么都没有那个味道。不是味道不好，是味觉不好了。
味觉迟钝了，就加重佐料。商家为了省钱，舍不得买正经的食材，也用这方法，多加佐料。
真正的好东西无需装扮，就像一块好玉，工匠是舍不得下重手切磨的。
法国香水盛行，据说是因为某一个时期对洗澡这件事有误解，长期不清洁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只好用香料遮掩，一来二去，香水产业突飞猛进。
中国人在菩萨面前上香，道理也差不多，是怕神仙们不喜欢凡人的味道。
婴儿不担心这个，任何香料都比不上他们蜜桃一样的味道，让人闻到就想伸手抱一抱，人家自带体香的。
婴儿和成年人，就是“不谋”和“谋”的关系。
出门见客时浓妆艳抹，不是出于对客人的尊重，而是要对自己不自信的容貌尽量补救。
谋求各种永葆青春的秘籍是因为青春不保。
“谋”，源自力不能及只好另辟蹊径。
就像是市面上到处都是记忆方法的书，成功学的书，只有记性不好的人才会青睐各种记忆方法，只有认为自己很失败的人，才热衷于成功之道。不幸的是，这类人是多数。
狗和猫在路上遇到了，狗继续走自己的路。猫乍起全身的毛，睁大双眼，露出牙齿和爪子，脊背也要弓起来，时刻准备和迎面走过来的狗战斗，虽然那只狗可能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狗完全不去理会猫的想法，而猫却要谋划应对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
这就是狗与猫的“不谋”与“谋”，力量使然。
《孙子兵法》把战争的高下分三等，打赢了的战争只能算最下等。第二等，是已经预知了危险，动用外交手段得以保全。
那么什么是最高明的战争呢？不战而战。让自己强大到没有人敢生出窥就之心，这才是真正的胜利，真正的胜利是“不谋”。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完全不用考虑！
一切谋划，都是在弥补不足。
谋，是遮羞布。
我见过一个人在他桌子上放了一个玻璃瓶子，说是瓶子很好看，扔了可惜，就用来养花。
他把水灌进去，把从公共绿植上折下的枝子插在上面。
天不遂人愿，绿植换了好几拨，每次都坚持不过一周便枯萎凋谢了，但他依然坚持再折了新的换上。
我很是同情那些凋零了的绿植，觉得为了一个瓶子，死了那么多花草，非常可惜，想劝他把瓶子洗洗干净，摆在案头做笔筒也很好，养瓶子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把好好的绿植的命给搭上。
幸亏我的嘴不够快，有熟悉他的人聊起他，说这是一个爱惜自己爱惜到一定境界的人。
之后，我重新审视了他关于养瓶子的做法，又比照现在帝都的空气，觉得有些事可以想通了。
明明是在案头放些花草净化空气，却拐着弯说什么瓶子的事。直接放一盆花就好啦，谁会说什么吗？
我们常常以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做着蠢事，还做得一本正经。
写到这，曾经的同事打来电话，和以前一样，在和我说关于单位的现状，关于退休的事。
单位在变，这是常态，牌子都改了好几回了，政策需要，年轻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关心过。
现在不同了，到了临近退休的年纪，确切的说，是可以选择退与不退的年纪，问题就来了。
有时候没得选是最幸福的事，有的选择，机会有了，烦恼也有了。
单位规定，女职工到了五十，如果想退休，就写一份申请，不必等到五十五，随时可以办退休手续。
她去年就五十了，早早把各种表格都备齐并且填写清楚，锁在抽屉里，只差领导签字。
因为生日在下半年，觉得退了可能就拿不到年终奖，所以等着年底再说。年底到了，又想着春节的过节费虽然不是很多，但也是一笔白来的钱，不拿可惜了，于是又想等到春节放假前再交。
这期间偏巧赶上社会大环境的变化，企业要再次变动。这变幻莫测的日日夜夜，就变成了愁云密布的不眠之夜。
我对她说，没什么可担心的，单位怎么变，也有人负责退休的事。
她说，不是，万一政策变了，不让提前退休，全都要等到五十五怎么办？
我说，那就干到五十五好了，还能多挣几年。
她又说，可是新业务越来越多，很多都让她不知所措，万一被调离了怎么办？离家远，人也都不认识，工资也会降下来的。
我说，那就别犹豫了，你直接把申请交了就踏实了。那时她还没拿到年终奖，而我是不知道她是在等着这笔钱的。
又过了些日子，她又打来电话，说了同样的担心，我也说了我之前说过的同样的话。那时她又在等着过节费，这个也是我不知道的。
现在什么都拿到了，她依然犹豫着不肯提交退休申请。
我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吧，省得我替你考虑半天，也没什么参考价值。
她终于说了年终奖和过节费的事。
我说，你都拿到了，这回没什么惦记的了吧，交吧，省得天天闹心。
她这次倒是坦诚多了，可能是因为已经说了一些了，其它的也不是很不好开口了。
“我希望能凑够三十五年工龄。”
哦，这个我还是听说过的，五年是一个台阶，退休金是有差距的，虽然都是道听途说，但毕竟大家都是这么说。
“那你就尽量坚持，好好工作，踏踏实实的等五十五吧，什么都够了。”
“不行。”
还不行？这是为什么呀？
她又说了一堆关于她现在的岗位可能要变动的迹象，说是昨天填了一张调查表，有年龄，有家庭住址，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一张表也闹得人心惶惶。
我说，别瞎想，可能是要给你们送年货吧。
她又说她的同期们已经有三个人办了退休，觉得是不是他们知道了什么内部消息。
然后她又说，她所在的部门里，一个提前退的都没有，会不会是那三个同期有什么别的个人原因。
……
这一长串的顾虑说出来，完全没有重点，我是没办法帮她理清头绪了。
“打住吧，亲爱的。”
我建议她周末去找个她认为灵验的寺庙也好，道观也好，上个香，求个签。或者干脆自己做几个阄，写上“退”和“不退”的字样，闭上眼睛，念一通咒语，抓到哪个就按哪个办。
我都受不了她这三天两头的电话骚扰，何况她本人。
玩笑话是这样说的，脸上的包长在什么地方最不着急？答案是，长在别人的脸上时最不着急。
事情没落在自己头上，是不能真正体会当事人的心情的。
我想她在这样毫无根据的猜测中，应该是度日如年的吧。
挂上电话前，她说了和之前一样的结束语：
“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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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课文《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好长的名字，其实只有一件事，就是孔老师和学生坐在一起聊聊。
孔老师说，你们总是说没有人关注你们，没存在感，如果机会来了，你们能干点儿什么呀？不要因为我是老师就不好意思说。
第一个抢答的学生想法也直率，带着百姓努力干！
第二个学生就谦虚多了，一块小土地上，我让老百姓安居乐业，更高层次的事，等更有能力的人吧。
第三个学生更谦虚，我就当个小公务员，遇到什么事就跟着学学。
最后一个学生完全不理会孔老师的情景设定，甚至老师和同学说话的时候，他还在一旁弹琴。
老师点到他名字，他说：
“我和他们全都不一样。”
孔老师说：
“没关系，说说吧，说说吧。”
他说：
“我要春游，春游的时候要和朋友游泳，要迎着风登高，要唱着歌回家。”
他还问孔老师对他们几个啥态度，孔老师还真的告诉他了。
这和官方对孔子孔圣人的形象描述完全不一致呀。
官方说，师道尊严，可是没见孔子正襟危坐。
在另一篇《两小儿辩日》里，两个孩子对于太阳的远近争得面红耳赤，问孔子，孔子说：
“我真的不知道呀。”
官方说，师道尊严，可是没见孔子板着一张脸。
也许，师道尊严，根本不是我们理解的那个意思。
查一查出处，就看见了《荀子》，又看见了《礼记》，前后不过二三百年，“师道尊严”的意思就不一样了，本来是律己的，后来变成了维权。
一个词在诗书讲究背诵传承的文化精英们的脑子里都不能葆有它本来的样子，其它的事就更说不准了。
二三百年的事都这样，两三千年的事就更不能太较真了，还是来说这位孔子孔圣人。
他对自以为是的学生可以当空气，对才华横溢的学生爱惜不已，嬉笑怒骂全在脸上。
学生给他交学费，他爱吃肉，就规定用一条一条的肉脯当学费。
不但收学费时随心所欲，还鼓励学生给他送礼，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收受贿赂。
收了礼，还振振有词的说，这样师生之间才能有感情，老师才能把学生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他没有板着脸，可是他的学生们对他恭敬万分，不论生前还是身后。
那么，这么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死后怎么会逐渐变了模样？甚至变成了在上者们拿来说事的倚仗，维护尊严的偶像？
因为后来的人能力不够，所以只好拉大旗做虎皮，自己想了些方法拿孔子的威望来吓唬人，以为这样一说，自己也就有了同样的威望，也能真真的在人前有尊严了。
孔子和这些人，就是“不谋”和“谋”的关系。
真正的强大，是不谋，想好了只管去做。
你看那些唱歌如百灵鸟一样婉转的人，你问他们有什么方法？天生的，没方法。
就像小孩子，真正的吃嘛嘛香。人老了，就常常抱怨现在的东西不如以前，怎么都没有那个味道。不是味道不好，是味觉不好了。
味觉迟钝了，就加重佐料。商家为了省钱，舍不得买正经的食材，也用这方法，多加佐料。
真正的好东西无需装扮，就像一块好玉，工匠是舍不得下重手切磨的。
法国香水盛行，据说是因为某一个时期对洗澡这件事有误解，长期不清洁身体，散发出来的气息只好用香料遮掩，一来二去，香水产业突飞猛进。
中国人在菩萨面前上香，道理也差不多，是怕神仙们不喜欢凡人的味道。
婴儿不担心这个，任何香料都比不上他们蜜桃一样的味道，让人闻到就想伸手抱一抱，人家自带体香的。
婴儿和成年人，就是“不谋”和“谋”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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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源自力不能及只好另辟蹊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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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和猫在路上遇到了，狗继续走自己的路。猫乍起全身的毛，睁大双眼，露出牙齿和爪子，脊背也要弓起来，时刻准备和迎面走过来的狗战斗，虽然那只狗可能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狗完全不去理会猫的想法，而猫却要谋划应对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
这就是狗与猫的“不谋”与“谋”，力量使然。
《孙子兵法》把战争的高下分三等，打赢了的战争只能算最下等。第二等，是已经预知了危险，动用外交手段得以保全。
那么什么是最高明的战争呢？不战而战。让自己强大到没有人敢生出窥就之心，这才是真正的胜利，真正的胜利是“不谋”。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完全不用考虑！
一切谋划，都是在弥补不足。
谋，是遮羞布。
我见过一个人在他桌子上放了一个玻璃瓶子，说是瓶子很好看，扔了可惜，就用来养花。
他把水灌进去，把从公共绿植上折下的枝子插在上面。
天不遂人愿，绿植换了好几拨，每次都坚持不过一周便枯萎凋谢了，但他依然坚持再折了新的换上。
我很是同情那些凋零了的绿植，觉得为了一个瓶子，死了那么多花草，非常可惜，想劝他把瓶子洗洗干净，摆在案头做笔筒也很好，养瓶子有很多种方法，没必要把好好的绿植的命给搭上。
幸亏我的嘴不够快，有熟悉他的人聊起他，说这是一个爱惜自己爱惜到一定境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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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没得选是最幸福的事，有的选择，机会有了，烦恼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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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不是，万一政策变了，不让提前退休，全都要等到五十五怎么办？
我说，那就干到五十五好了，还能多挣几年。
她又说，可是新业务越来越多，很多都让她不知所措，万一被调离了怎么办？离家远，人也都不认识，工资也会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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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都拿到了，这回没什么惦记的了吧，交吧，省得天天闹心。
她这次倒是坦诚多了，可能是因为已经说了一些了，其它的也不是很不好开口了。
“我希望能凑够三十五年工龄。”
哦，这个我还是听说过的，五年是一个台阶，退休金是有差距的，虽然都是道听途说，但毕竟大家都是这么说。
“那你就尽量坚持，好好工作，踏踏实实的等五十五吧，什么都够了。”
“不行。”
还不行？这是为什么呀？
她又说了一堆关于她现在的岗位可能要变动的迹象，说是昨天填了一张调查表，有年龄，有家庭住址，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一张表也闹得人心惶惶。
我说，别瞎想，可能是要给你们送年货吧。
她又说她的同期们已经有三个人办了退休，觉得是不是他们知道了什么内部消息。
然后她又说，她所在的部门里，一个提前退的都没有，会不会是那三个同期有什么别的个人原因。
……
这一长串的顾虑说出来，完全没有重点，我是没办法帮她理清头绪了。
“打住吧，亲爱的。”
我建议她周末去找个她认为灵验的寺庙也好，道观也好，上个香，求个签。或者干脆自己做几个阄，写上“退”和“不退”的字样，闭上眼睛，念一通咒语，抓到哪个就按哪个办。
我都受不了她这三天两头的电话骚扰，何况她本人。
玩笑话是这样说的，脸上的包长在什么地方最不着急？答案是，长在别人的脸上时最不着急。
事情没落在自己头上，是不能真正体会当事人的心情的。
我想她在这样毫无根据的猜测中，应该是度日如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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