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心戚第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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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江仙没有想到孟君遇会说梅心斋的名字。
的确，梅心斋殁时才不过十四岁，她的话，那些人的确会信。可她还是道：“即便心斋的话能让众人相信，也不过是说出她究竟是怎么溺水的而已。”
孟君遇盯着她，道：“此是后续所有之始，她当年溺水后，尸骨未寒，俞罗两家便咬定梅凌藏匿了魔功心诀，你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联系？”
“怎么没有！？”凌江仙瞬间高了声调打断道，“你以为我没想过？”
易阚和凌修翰没有说话，凌江仙心里怎么想的，其实三人都清楚，无怪乎不愿意重复去想，不愿意重复去看那些画面。
凌江仙自己也很清楚，与其说自己无所谓，不如说自己在逃避。
一逃避就是六年。
孟君遇看穿了她的想法，用不是很响，但是很平和的语气道：“梅心斋的佩剑，尚且还在祭祀堂，若你不想去，我可以把这件事办妥。”
凌江仙没说话。
孟君遇坐着等她回答。
片刻之后，凌江仙抬头，一笑，道：“为什么我不想去？孟君遇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亲自去见她。”
孟君遇的脸上显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笑意，虽然一闪而过，但是凌江仙立刻捕捉到了。
即便不是为了她自己，她也必须要亲手去把这层灰霾揭开。
六年了。她被那般蒙冤，已经够了。
四人议定了修养一番后启程去霆山。
此刻，背阴处，易阚和修翰坐在山庄的围栏上吹着山风，凌江仙躺在两人身后的躺椅上，睁着眼看着头顶那片连云也没有的天空。
凌江仙出了神。
“修翰，姐姐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吧？你看她睫毛还在动……”
你们这么希望我睡着啊，然后呢？你们想干点什么事？
凌江仙还打算听听两人在说什么，却听不到了，一阵脚步过去。过了一会儿，扑鼻而来一股皂荚香味。
她不用睁眼也知道，是孟君遇。
要命了，这会儿在山庄露天，定要引蚊子了。
她闭眼道：“孟大公子，不用睁眼我就知道你又在盯着我看，我有那么好看吗？”
孟君遇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弄得凌江仙以为是幻觉，立刻想睁眼去看他。
孟君遇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平和，道：“你不用过于担心，此去霆山，我会护着你。”
凌江仙认真非常地道：“孟君遇，你们家的慈经是用来读心的吗？还是说你自己会读心术？”
孟君遇回应道：“都没有。”
凌江仙睁眼，看着坐在她旁边的孟君遇，山风吹得他的发丝轻轻飘来飘去，竟显得整个人都格外仙气。
凌江仙的心里飘过去了几首咏叹什么花容月貌沉鱼落雁般美貌的诗句。
然后她立即笑道：“那你能不能猜到，我现在在想什么？”
孟君遇看着她没有说话。
凌江仙笑够了，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道：“孟君遇。”
孟君遇：“什么？”
凌江仙非常正经地道：“我冷。”
孟君遇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向她伸手。
他原本是想把她抱起来的，因为凌江仙又用过阴煞，此刻绝对浑身都是冷的。
但是凌江仙伸手就挡住了他的手，道：“就这样，我想告诉你一些事。”
凌江仙没有说话，山风继续徐徐地吹着，凌江仙缓缓闭上了眼。
“心斋，均灵今天怎么没有和易阚一起过来？他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难道他们几个吵架了吗？”凌江仙躺在梅花庄荷花池里的一叶小舟上，六月，池中不少荷花都开了。
梅心斋在她旁边的另一叶独木舟上，道：“刚刚我遇见俞子婕了，也是来找均灵的。”
凌江仙顺手摘下一朵探入舟来的荷花，道：“她还真是坚持不懈，寻到淮江来。”
梅心斋没有说话。
凌江仙趴在舟沿处，伸手在池中清水中划过，涟漪道道：“心斋，你今天怎么了？瞧着很是疲累。”
梅心斋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昨天夜里睡得太晚了吧，现在到了午后，愈发想睡了。”
凌江仙又躺回小舟上，荷花的清香绕在四处，沁人心脾，道：“你昨天夜里又在做头花吗？”
梅心斋声音有些慵懒，道：“再过几天我就满十四啦，我要在那之前把那两对头花做好，都是梅花形状的，姐姐的大一点，我的小一点。”
凌江仙看着眼前的澄空，笑道：“好好好等你做完，我就一直戴着，戴到明年你十五岁，你再做一个新的。”
荷塘深处，荷叶与荷花又拥了上来。
凌江仙拥在周遭的花里，闭眼轻轻道：“心斋，其实我觉得俞子婕一直在做她想要做的事，活得挺愉快的。”
“你看嘛，她喜欢均灵，就跟着均灵，她任性，大小姐脾气，家里人便由着她大小姐脾气。”
“就算她那么任性，俞家人还是那么宠她的……”
“说起来，这一点我还真的有些羡慕……哪像我，毕竟桀骜不驯惯了，有时候也不知，我护着修翰，护着我娘亲，太过直白的手法究竟是对是错。”
梅心斋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我也喜欢你啊，仙姐姐……”
凌江仙轻轻笑道：“心斋，你也是我从小宠到大的。”
梅心斋没说话。
凌江仙又道：“修翰也是我从小宠到大的……”
“其实那些人道我如何强势都无所谓，也不妨碍我宠我弟弟。”
“修翰那么瘦弱，我若是不护着他，不强势，他要被欺负的……”
“你说这个道理，我那么清楚，父亲母亲应该也会清楚吧，所以他们才会放任我这般如此却不管，而不是不在乎吧……”
梅心斋还是没说话。
“心斋，你说呢？”
“心斋。”
“心斋？”
“心斋？！”
毫无回应。
她以为梅心斋睡着了，便支起身子去看。
那叶小舟上没有梅心斋。
她一惊，立刻发现小舟边有一只飘在水面上的梅形头花。
心斋！
凌江仙立刻从小舟翻下水去。
水下全是荷花的淤泥，她一下水，就看见了水下的梅心斋。
那一瞬间，她感觉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后面发生了什么，凌江仙已经记不得了。
大约就是不知怎么回事，俞子婕道来找孟均灵的时候看见了两人在水里挣扎，便道是她把梅心斋摁在了水里，害死了梅心斋。
凌江仙仿佛一个傻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后，是身处一片各执一词的争论之中，一片嘈杂。
再然后，是凌江仙抱着梅心斋的佩剑，呆呆地跪在祠堂灵位前面。
哭到哭不出来，中途晕过去那么几次，又接着跪。
如此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终于昏厥过去。
她再醒来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而一切，翻天覆地。
什么梅凌两家私藏魔宫心法，俞罗两家门生逐渐被杀伤，不过几日，罗夫人又被梅梅宗主玷污杀害……
一切都太快了。
一日又一日的浑浑噩噩，一日又一日的据理力争，一日又一日的争吵打斗。最后迎来血染淮江，霆山火海。
凌江仙头痛欲裂，缓缓睁眼。
仿佛还是那日荷花塘一般的澄空。
但眼前不是荷花，是安静的孟君遇。
孟君遇见她缓缓睁眼，片刻后，脸上毫无波澜，淡淡道：“我知。”
凌江仙一笑，道：“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孟君遇面不改色，继续开口念了一句：“十方天地，栽梅八九座堤岸，净尘七情六欲，扬名五岳四山。”他一边这么念，凌江仙的神色便随之复杂变换，直到他念到了最后，“历冰三番两次，心斋一枝独秀。”
“你……”凌江仙盯着眼前孟君遇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她从未想过孟君遇会说这些，也并未想过他竟然会记住。
那是她当年在缜慈书社时，对的一个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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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江仙没有想到孟君遇会说梅心斋的名字。
的确，梅心斋殁时才不过十四岁，她的话，那些人的确会信。可她还是道：“即便心斋的话能让众人相信，也不过是说出她究竟是怎么溺水的而已。”
孟君遇盯着她，道：“此是后续所有之始，她当年溺水后，尸骨未寒，俞罗两家便咬定梅凌藏匿了魔功心诀，你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联系？”
“怎么没有！？”凌江仙瞬间高了声调打断道，“你以为我没想过？”
易阚和凌修翰没有说话，凌江仙心里怎么想的，其实三人都清楚，无怪乎不愿意重复去想，不愿意重复去看那些画面。
凌江仙自己也很清楚，与其说自己无所谓，不如说自己在逃避。
一逃避就是六年。
孟君遇看穿了她的想法，用不是很响，但是很平和的语气道：“梅心斋的佩剑，尚且还在祭祀堂，若你不想去，我可以把这件事办妥。”
凌江仙没说话。
孟君遇坐着等她回答。
片刻之后，凌江仙抬头，一笑，道：“为什么我不想去？孟君遇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亲自去见她。”
孟君遇的脸上显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笑意，虽然一闪而过，但是凌江仙立刻捕捉到了。
即便不是为了她自己，她也必须要亲手去把这层灰霾揭开。
六年了。她被那般蒙冤，已经够了。
四人议定了修养一番后启程去霆山。
此刻，背阴处，易阚和修翰坐在山庄的围栏上吹着山风，凌江仙躺在两人身后的躺椅上，睁着眼看着头顶那片连云也没有的天空。
凌江仙出了神。
“修翰，姐姐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吧？你看她睫毛还在动……”
你们这么希望我睡着啊，然后呢？你们想干点什么事？
凌江仙还打算听听两人在说什么，却听不到了，一阵脚步过去。过了一会儿，扑鼻而来一股皂荚香味。
她不用睁眼也知道，是孟君遇。
要命了，这会儿在山庄露天，定要引蚊子了。
她闭眼道：“孟大公子，不用睁眼我就知道你又在盯着我看，我有那么好看吗？”
孟君遇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弄得凌江仙以为是幻觉，立刻想睁眼去看他。
孟君遇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平和，道：“你不用过于担心，此去霆山，我会护着你。”
凌江仙认真非常地道：“孟君遇，你们家的慈经是用来读心的吗？还是说你自己会读心术？”
孟君遇回应道：“都没有。”
凌江仙睁眼，看着坐在她旁边的孟君遇，山风吹得他的发丝轻轻飘来飘去，竟显得整个人都格外仙气。
凌江仙的心里飘过去了几首咏叹什么花容月貌沉鱼落雁般美貌的诗句。
然后她立即笑道：“那你能不能猜到，我现在在想什么？”
孟君遇看着她没有说话。
凌江仙笑够了，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道：“孟君遇。”
孟君遇：“什么？”
凌江仙非常正经地道：“我冷。”
孟君遇只是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向她伸手。
他原本是想把她抱起来的，因为凌江仙又用过阴煞，此刻绝对浑身都是冷的。
但是凌江仙伸手就挡住了他的手，道：“就这样，我想告诉你一些事。”
凌江仙没有说话，山风继续徐徐地吹着，凌江仙缓缓闭上了眼。
“心斋，均灵今天怎么没有和易阚一起过来？他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难道他们几个吵架了吗？”凌江仙躺在梅花庄荷花池里的一叶小舟上，六月，池中不少荷花都开了。
梅心斋在她旁边的另一叶独木舟上，道：“刚刚我遇见俞子婕了，也是来找均灵的。”
凌江仙顺手摘下一朵探入舟来的荷花，道：“她还真是坚持不懈，寻到淮江来。”
梅心斋没有说话。
凌江仙趴在舟沿处，伸手在池中清水中划过，涟漪道道：“心斋，你今天怎么了？瞧着很是疲累。”
梅心斋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昨天夜里睡得太晚了吧，现在到了午后，愈发想睡了。”
凌江仙又躺回小舟上，荷花的清香绕在四处，沁人心脾，道：“你昨天夜里又在做头花吗？”
梅心斋声音有些慵懒，道：“再过几天我就满十四啦，我要在那之前把那两对头花做好，都是梅花形状的，姐姐的大一点，我的小一点。”
凌江仙看着眼前的澄空，笑道：“好好好等你做完，我就一直戴着，戴到明年你十五岁，你再做一个新的。”
荷塘深处，荷叶与荷花又拥了上来。
凌江仙拥在周遭的花里，闭眼轻轻道：“心斋，其实我觉得俞子婕一直在做她想要做的事，活得挺愉快的。”
“你看嘛，她喜欢均灵，就跟着均灵，她任性，大小姐脾气，家里人便由着她大小姐脾气。”
“就算她那么任性，俞家人还是那么宠她的……”
“说起来，这一点我还真的有些羡慕……哪像我，毕竟桀骜不驯惯了，有时候也不知，我护着修翰，护着我娘亲，太过直白的手法究竟是对是错。”
梅心斋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我也喜欢你啊，仙姐姐……”
凌江仙轻轻笑道：“心斋，你也是我从小宠到大的。”
梅心斋没说话。
凌江仙又道：“修翰也是我从小宠到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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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翰那么瘦弱，我若是不护着他，不强势，他要被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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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心斋还是没说话。
“心斋，你说呢？”
“心斋。”
“心斋？”
“心斋？！”
毫无回应。
她以为梅心斋睡着了，便支起身子去看。
那叶小舟上没有梅心斋。
她一惊，立刻发现小舟边有一只飘在水面上的梅形头花。
心斋！
凌江仙立刻从小舟翻下水去。
水下全是荷花的淤泥，她一下水，就看见了水下的梅心斋。
那一瞬间，她感觉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后面发生了什么，凌江仙已经记不得了。
大约就是不知怎么回事，俞子婕道来找孟均灵的时候看见了两人在水里挣扎，便道是她把梅心斋摁在了水里，害死了梅心斋。
凌江仙仿佛一个傻子，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后，是身处一片各执一词的争论之中，一片嘈杂。
再然后，是凌江仙抱着梅心斋的佩剑，呆呆地跪在祠堂灵位前面。
哭到哭不出来，中途晕过去那么几次，又接着跪。
如此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终于昏厥过去。
她再醒来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而一切，翻天覆地。
什么梅凌两家私藏魔宫心法，俞罗两家门生逐渐被杀伤，不过几日，罗夫人又被梅梅宗主玷污杀害……
一切都太快了。
一日又一日的浑浑噩噩，一日又一日的据理力争，一日又一日的争吵打斗。最后迎来血染淮江，霆山火海。
凌江仙头痛欲裂，缓缓睁眼。
仿佛还是那日荷花塘一般的澄空。
但眼前不是荷花，是安静的孟君遇。
孟君遇见她缓缓睁眼，片刻后，脸上毫无波澜，淡淡道：“我知。”
凌江仙一笑，道：“你知道什么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孟君遇面不改色，继续开口念了一句：“十方天地，栽梅八九座堤岸，净尘七情六欲，扬名五岳四山。”他一边这么念，凌江仙的神色便随之复杂变换，直到他念到了最后，“历冰三番两次，心斋一枝独秀。”
“你……”凌江仙盯着眼前孟君遇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她从未想过孟君遇会说这些，也并未想过他竟然会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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